喉咙干涩的厉害,火烧过似的,李观月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身上的痛处,僵直着坐起身子,声音沙哑,“奴婢惶恐。唯恐出声打搅到大人。”
不是贺淮自己说的吗,只要好好侍奉他,不需要多话。
谁知,贺淮听了,本来稍微好转的脸色霎时又变得阴沉。他端着茶盏,踱步到床前,冷冷道:“你在嘲讽我?”
李观月发誓自己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她只想安安生生在贺府熬完这一年,尽量不去惹事,贺淮说的什么她也都照做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要对她鸡蛋里挑骨头?贺将军为何要跟一个小小的奴婢过不去?
她连忙垂下眼帘,眉目乖顺,恭敬道:“奴婢没有。”
“下来。”
李观月立马从床上爬了下来。她大半个身子光裸着,来不及穿衣服,只能抱衣服在胸前,能遮一点是一点。
“叫什么?”
“回大人,奴婢姓李,名观月。”
“你生下来便在吕公府上做事?”
听他这么问,李观月鼻尖发酸,想哭又想笑。原来她已经用短短两年的时间,卑微到让人以为她一出生就是奴仆了。
她含着金汤匙出生,家势、相貌、制香学识,随便哪一项都足够让人嫉妒到眼红。一直到十四岁之前,她都是金陵城呼风唤雨的大小姐,阅过无数白衣公子,吃过奢华酒楼里的每一道名菜,衣柜中各式华美衣裳一天一换都穿不过来,金银珠宝被她当作随手抛出的赏钱,何曾想过自己有一日会跪在别人脚边。
如今落到这般地步,当真是造化弄人。
好在她只在金陵有名,京城中并没有几个人认得她,见了也只会夸一句貌美。现在过去两年,恐怕金陵也没有几个人再记得他们家。
她抱着衣服的手紧了紧,答:“是。”
贺淮捏着茶盏的指尖泛白。
李观月又道:“天色已晚,奴婢不再打扰大人休息。先告退了。”
她在原地等了片刻,见贺淮没有动作,于是转过身,背对贺淮快速地套上衣服。她总不能光着从西厢房跑到耳房。
光裸的脊背上青一块紫一块,有几处已经磨破红肿,泛出血丝。可李观月毫不在意,感觉不到受伤了似的,只顾抓紧穿衣。
贺淮双唇微动,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放任她回耳房去。
费力地打来水将自己清洗干净,李观月往乱糟糟的床上一躺,一动不想动。
她太累了。
从昨日便开始为这场婚礼做最后的准备一夜未合眼,今天白天跟在吕延漪身后片刻不能离开,刚刚又经历了一番狂风骤雨,现在连动动指尖的力气也没有了。
肚子早唱起了空城计。
吕延漪一日未进食,她身为随身侍女,同样没得饭吃,这会儿夜深人静躺下来,直饿的发慌。
床上的褥子被子没铺,从吕府带来的大小包裹堆在床上床下,将小小的耳房挤得乱糟糟。李观月知道自己该今天就把它们其全部手势整齐,无奈实在不想动,就靠在一堆包裹上沉沉睡去。
梦中,哥哥中举,而她承了父母亲的手艺,在金陵开了一家最大的香铺子。
皇宫里听说她家的香香味奇特,皇后亲自来买,结果被哥哥一个笏板拍飞出去,灰头土脸溜回宫,兄妹俩咯咯笑成一团。
“观月,你,你昨晚……”
梳头的时候,吕延漪支支吾吾地问李观月昨晚西厢房的事。那事对她来说实在难以启齿,脸色白惨惨一片。
李观月给她插上一支牡丹珠花,笑笑:“无事。大人很早便放我回去了。”
吕延漪小小地松一口气,往脸上多扑了些脂粉,遮住眼底的疲惫。
昨晚贺淮带李观月走后,吕延漪一直没能合眼。
避开洞房,无需承受房事的痛楚,她心里自然是轻松的。可那毕竟是新婚之夜,贺家吕家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名门望族,万一传出去,旁人会怎么议论?
说她堂堂吕家大小姐,在成婚当天,被陪嫁婢女抢了夫君,独守空房一整夜。
到时候,怕是整个吕家都抬不起头。
可当初叫李观月做陪嫁的主意是她自己提出来的。
吕延漪心烦了一整夜,不想怪自己,不能怪李观月,一团心事说不出也咽不下。她抽掉牡丹珠花,换了支石榴的。
时间差不多了,贺淮过来和吕延漪一块儿给长辈请安。他目光扫过李观月,没有停顿片刻,执起吕延漪的手,难得温柔,“夫人今日格外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