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要做的活多,便不再做那些劳什子了。”李观月垂下眼帘。她并非没有时间,只是不敢,夜深人静时想来,始终觉得愧对父母。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贺淮会突然提及此事。他不是恨他们一家么,看她制香,难道不会更恨吗。
贺淮冷笑一声。“只是陪同夫人到处走走,偶尔洗衣扫地罢了,我倒是没看出来你哪里忙。”
李观月被他怼的没法子,“制香不是一个奴婢分内的事。如果做了,是坏了规矩。”
“我从未规定过什么是分内的事,这就是你背的贺府家规?”
“那奴婢明日便重新抄写背诵,定记得滚瓜烂熟。”
贺淮在她颈间轻嗅,皱眉道:“你身上的味道淡了。”
李观月越来越摸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始终顺着他:“奴婢明日便做。”
“你打算做哪一种?”
“夫人的安神香用的差不多了,便再准备些安神香。”
“夫人,夫人。”贺淮嘲讽似的连说两遍。他掰过李观月的脸,手指抹过她流血的唇,然后将手指含进自己口中。她的血,似乎也是香的。
“你当真把她当主子。”
“奴婢与兄长危难之时得吕国公相救,没有他我们兄妹活不到今天。自然是要将夫人当作主子。”
“不巧,你做了陪嫁,现在就是我贺府的奴婢。你的命,是我给的。”李观月一辈子都将被捏在他掌心。
“多谢六爷垂怜。”李观月木然道。
贺淮今日本想同她多说几句话,见她始终一副敷衍了事的木头样子,也烦了。
她已经沦落成罪臣之女,成了别人的奴婢,他随时都能叫她去死,她为什么还是这般姿态。
她有什么资格对他冷眼。
贺淮的声音彻底冷下来。
“记住你的身份。你现在是陪嫁的丫鬟,连通房都不如的贱婢。”
李观月已经被搅的懒得再去思考他为何突然又开始强调这些,只恭恭敬敬地鹦鹉学舌:“六爷教训的是。奴婢是陪嫁的丫鬟,是连通房都不如的贱婢。”
“滚。”
李观月忙不迭从床上下来。她整理好衣衫,去拿吕延漪才赏给她的过冬的斗篷。
斗篷很厚,镶着一圈杂色狐狸毛。软绵绵地扑在脸上,痒痒的,不好看,但很暖和。
“谁准许你披斗篷。”
李观月拿着斗篷的手僵在半空,“夫人赏的冬衣。”
“贺府何时给奴婢发斗篷做冬衣了。”贺淮支起身子,李观月莫名从他语气中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你亲口说你是一个卑贱的奴婢,又为何穿奴婢没有的衣服。李观月,你不觉得自己自相矛盾过了头么?”
李观月一时间气的说不出话来。
她拿着斗篷的手抖了又抖,最终狠下心,告诉自己不过是路上遇到了野狗,斗篷被野狗抢去做了窝。她现在是在卧薪尝胆,这么多事都忍了,便不要再计较这件小事。
只是对不起吕延漪的一番好心。
她直接将斗篷送到贺淮床边,铺到他下床时要踩的地方。
“奴婢知错,日后不会再与旁的丫鬟不同。斗篷厚实,拿来给六爷垫脚吧。”
说罢,再也不看贺淮铁青的脸色,只穿着薄薄的衣衫,转身走入雪中。
贺淮一把将斗篷砸到窗户上。“哐”的一声响,被窗外的风声卷走。
见到将军府上上下下开始煮腊八粥,李观月恍然意识到,已经到冬至了。
怪不得天上开始飘雪。
往年这个时候,不光母亲会亲自下厨煮好喝的腊八粥,父亲还会给她用面捏各种形状的糖心馒头,小兔子小鸭子小蝴蝶,蒸好后用筷子穿起来,让她蘸着甜酱吃。
她爱吃甜的,母亲惯着她,往她的小碗里加两勺糖。
要是觉得不够甜,她就去找哥哥,撒娇耍赖让他去偷装糖的盒子,再往里添一勺。
李观月搓搓胳膊,往手心里哈气。
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的冬衣比旁人薄,所以吕延漪才会给她另寻一件斗篷挡风。
眼下斗篷没了,离开被子没多久,两条胳膊冻得都快失去知觉。
她从床底拖出箱子。
应贺淮的要求,她今日要制香。
到厨房讨白芨时,锦梅拦住她,说门外有人找。
李观月拿着白芨去瞧。
见到来人,她忍不住惊喜道:“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