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着急制香的事儿,一方面不想因为贺淮随随便便一句话真的跪上半天。这边哄好吕延漪,李观月立刻象征性的在西厢房门口走了一通,然后对看管她的碧荷说:“我知道错了,等六爷回来我会自己跟她解释清楚。”
贺淮纯粹就是报复,不然为何要小题大做颠倒是非,生气也生的莫名其妙,闲得没事儿干了。
“喂,六爷可是让你跪两个时辰。”碧荷拦住她。
“六爷不是改口了么,说跪到我知道自己错了就行。我现在已经明白错误,自然不用再跪。”李观月不卑不亢地说。
“钻六爷说话的空子!”碧荷说不过就要动手,按着李观月的肩膀想让她跪下,“我才不信,你就是不想领罚!”
李观月力气比她大得多,轻轻松松就挣开了。“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真的知错。碧荷姐姐,你们也莫要再整日说六爷疼我,宠我。疼在哪儿?宠在哪儿?在整日动不动让我罚跪么?放到哪儿都说不通吧。我也不想惹什么事,大家各人过各人的,井水不犯河水,也免得给夫人添麻烦。”
说罢,脊背挺地笔直,穿过院子回她自己的耳房。
碧荷气的跺脚。
明明气极,却拿她没办法,李观月走着,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心酸的笑。
曾经她以为人没有高低贵贱,生来都是一条命,争来争去斗来斗去、拼着命把别人踩在脚下毫无意义。直到家庭败落,她跟哥哥不得不为一口吃食发愁,她才明白,人就是有高有低。高位者轻轻松松就能把下位者碾的灰都不剩。
从前她不这么想,是因为她本身在高处。贺淮也好,碧荷也罢,做了错事都要得到惩罚。
可如今她只能麻木吞下来自贺淮的一切欺辱。再面对碧荷,心态就大不一样了。她不再想要公平,只想着不能让人人都随意宰割自己。
心境上,活的倒是越来越回去了。
李观月摇摇头,把这堆乱七八糟的思绪甩掉。白天耳房不烧碳,跟冰窖子一样冷,李观月拿出秋天的衣服,厚度不够,层数来凑,把三件外衣全部裹在身上,寒气总算才没渗到骨子里。
她拿出原料和用来压形的盒子,点起一盏小油灯,先把吕延漪要用的安神香准备上。
天气冷,李观月从中去掉几味偏冷的香料,换成温暖的棉花,加少许茉莉作为主调,用温和甜美的香气佐助真正起到安神作用的材料。
至于哥哥跟金陵买家约定好的样品香,为了能在一开始就牢牢抓住对方,订下长期合约,香的实用性自然要往后放放,惊艳才是最主要的,必须要在第一时间让对方眼前一亮。
在众多品类中,李观月最终决定做“翠云龙翔”。
和其他焚香比,此香的味道不算突出,常在雅集时使用,惊绝之处在于焚烧时腾起的烟雾。碧色香烟经久不散,“善做香之里手或能演绎成云龙之奇”,在特制香炉中,可见直烟、下行烟、瀑布烟等各种形象。不光给人来带嗅觉上的舒适,更是开拓了焚香的视觉美。
制作最重要的原料是龙涎香和老山檀。老山檀打细粉,是体力活。而龙涎香主要流入官府,分给商贾的少之又少,因此也异常珍贵。木盒中鹅蛋大小的一块,几乎可以说是李观月的全部家当。赶在官府抄家前她偷拿出来,坐船时没抓牢掉下湖,差点把自己淹死,被人捞上来时,怀里抱的死紧死紧的也是装有龙涎香的木盒。
李观月肉疼地切下黄豆大小的一块,翻出修补整理过的秘籍,找到对应的页数,开始打粉调浆。
当时来将军府时,李观月带了很大一个包裹,导致吕延漪总以为她带了很多秋衣来,也一直没想起来让碧荷给她拿将军府丫鬟们的衣服。孰不知,看起来鼓鼓囊囊的包裹,装的大多是各种制香原料和器具,剩给衣物的空间少的可怜。
第二次往灯中加油,肚子也饿的发疼,李观月才惊觉已经到了傍晚。
她简单整理好桌子,不用的全部放回去,只留一只小铜炉烘干调制好的香料。推开门,外面雪停了,两个丫鬟正在院中扫雪。
寒风彻骨,李观月抱起胳膊,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