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认真,目光灼灼,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李观月想了会儿,茫然摇头。
她真的不记得了。
“兴许是殿下认错了人……”
“不会有错。你原是金陵人,家中变故才沦落至此,对不对?”李铭霈欣喜地说,“毕竟时间过去太久,一时想不起来也属实正常。六年前,金陵流马道,你在跟旁人比陀螺,有个生着病的小孩儿过去跟你们一起玩儿了,他还叫了你姐姐。那个小男孩儿就是我,当时用的化名——赵裴茗,想起来没有?”
赵裴茗三个字在李观月印象中没有任何存在过的痕迹。经过提醒,她确实想起来那个午后,让她初次心动的小公子,不过是不是有人叫了自己姐姐,她想不出。
而李铭霈甚至说到了抽陀螺这样细节的事情。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就算是调查过,恐怕难能说到这般细致。
李观月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她抬头飞快望了李铭霈一眼,抱歉地摇头。“奴婢有点,想不起来。过去的事已经过去,殿下莫要再唤奴婢姐姐,兴许会引人误会。将军府中还有事,奴婢先告退了。”
得到否定答案,李铭霈眼中流露出明显的失落。他拉住李观月的胳膊,心疼道:“我去查了你父母的事……”
“他们是被冤枉的!是有人陷害他们!”提到父母,李观月忽然拔高了声音,未干的泪花在眼眶中一闪一闪。这是她到京城以来,第一次向别人抗争父母的清白。之前不是没有申辩过,可是无论她怎么解释,都没有人相信,甚至还有人要把她和哥哥送到官府。
没想到李观月会这么激动。而对于李铭霈来说,父母一辈争来斗去的事情,谁是谁的替罪羊,谁是谁的杀人凶手,不过像是台上戏子们口中唱的曲词,听听便过去了。皇后陷害令妃,还是令妃给皇后下毒,他不需要知道真相。两人斗来斗去的结果是两败俱伤,最终赢家是他母妃贵妃娘娘,一下少了两个争宠对象。
现在他关心的,是李观月过的好不好。
“那些都已经过去了,莫要再放在心上。观月姐姐,少师是不是待你不好?那日在少师府前我便看出来了,今日也是,你一个人在这儿哭,定是受了委屈。之前我们在金陵初见的事,你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我会待你好,不会再让你受欺负。观月姐姐,我送你回少师府上,然后问少师要你,带你回宫。”
李铭霈真诚道。
李观月打了个哆嗦。
别人已经不记得她父母遭过的冤屈,她能理解,毕竟那时她自己的父母。李铭霈如此轻描淡写略过最让她心痛的事,她不怨,甚至感激他,在此时此刻向她伸出手。
可是她宁愿在贺淮府上蹉跎,也不会踏进宫门一步。
那里面住着皇后娘娘,踏碎她们一家的侩子手。
“殿下的好意奴婢心领了。只是奴婢从未入过宫,不懂那些条条框框,恐坏了规矩。奴婢先回了,殿下也早些回去罢。”
“我护着你,不用守什么规矩。我殿前有很大一片园子,里面都是奇花异草,我们可以一起在里面玩陀螺,还有别的好玩的,像小时候一样。”李铭霈跟着她走,试图说动她。
李观月不为所动,还请求李铭霈不要再跟着她了。
怕她被逼急了再哭,李铭霈只好先退一步。“我等几天再来找你,你好好考虑一下。不过我说的话始终有效。”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李铭霈始终悄悄跟在李观月身后,直到消失在闹市。
贺淮捏碎了手中暖炉。精致小巧的暖手炉带着滚烫的碳屑飘落在地,让马蹄一脚碾成齑粉。
宋周揣摩着贺淮的脸色,不知他是在笑,还是在发怒。
“你去告诉太子,事成之后,把五皇子交给我处置。”贺淮吩咐道。他挑起一直挂在臂弯里的斗篷,声音里透出说不出的冰冷,“扔了。”
李观月没有立刻回去。她先去了吕国公府,一来她觉得哥哥可能在这儿,想解释一下;二来是跟吕国公汇报一下近况。
吕延漪下次回来要等到年后了。最近情况比之前好多了,李观月想提前告诉吕家父母,让他们不要太过于担心女儿。
到了吕府,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怪怪的,甚至有人刚一看见她就转身朝反方向跑,好像她身上沾了不干净的东西似的。
李望辰不在。她去找吕母,话还未说上一句,先劈头盖脸得了两个耳光,震得她脑袋嗡嗡作响。
“你个贱妇!”吕母气急败坏,还要冲上来再打。吕国公冷静些,忍住没有说什么,只是递给李观月一个责备的目光。
李观月捂着红肿的半边脸,茫然问道:“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