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观月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她对皇权争斗那点少得可怜的认知正在被快速颠覆着。
她飞快意识到,自己目前看到的所有,似乎都是假的。
贺淮不是五皇子党派,而是太子李和雍的拥护者。如果他真的支持李铭霈,为何会有这么多和北狄人勾结的证据,又为何会有太子印。
“李和雍”三个字,镶金的玉质印章,她总不可能认错。
基于这个假设的话,那么此前发生的所有,似乎都有了另外的,同样行得通的解释。
贺淮通过娶吕延漪,开始表明自己战队五皇子党,又通过做五皇子的少师,从而彻底打入内部。他也不从因为位列少师高兴,而是因为李铭霈成功上钩而心情好。
那么前不久关于吕家大女儿和狐狸精的传闻……
李观月双手捂住嘴巴,不敢再细想下去。
“你找到了没有?”
门外猛然想起宋周的声音。
李观月被他突如其来的询问惊的差点晕死过去。她凭着记忆把一切放回原位,连吞几口口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从领口掏出腰扣,胡乱系上腰,低着头推门出去。
“好了。麻烦了。”
她下意识想要逃离西厢房。可是担心被宋周看出异样,李观月死死咬住嘴唇,微微垂头,把大半张脸掩藏在阴影里,几乎是软着腿,一步步慢慢穿过院子。
经过北房的时候,她往亮灯的地方看了一眼。吕延漪还没睡。
李观月忍不住想,如果她把这么重要的信息告诉吕家,能不能以此作为交换,让他们现在就把自己和哥哥从奴籍变成良籍。贵籍她不奢望,能做平民她就满足了。
她差一点就要往灯光处迈步子了。
吹到脸上的冷风让她清醒过来。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早,这句老话绝不是没有道理。更何况,她现在只能算是猜测——虽然已经有□□分确定。
不说,她或许能像之前那样,挨着挨着也就过去了;说了,吕家说不定会用哥哥威胁她,利用她去获取更多的消息,一旦暴露,她必死无疑。
在这场谣言风波中,吕家人的嘴脸早已暴露。
经历的种种,李观月不敢再一味乐观,她总要考虑到事情最烂的结果,然后小心翼翼地避免掉它。
她收回望向吕延漪屋子的视线,慢吞吞走回自己的屋子。
贺淮走了以后,院子里的雪化完了,天上难得出了太阳,没有前段时间那么冷了。晚上依然有冷风在吹,可不点暖炉也不会冷的睡不着。
李观月用被子卷住自己,偏头看向窗外。
窗子开在东面的墙上。一轮近圆的月亮挂在窗外,颜色更偏向黄色,一道极细的云从它中下部穿过。
李观月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它,心脏依然砰砰狂跳。
秘密的诱人之处在于,它让人身处危险,却也给了走投无路者能够抗争的底气。
贺淮到长凉的第三日,朝廷开始增兵。宋周前去协调。
动身前,宋周趁李观月去拢柴火,把她锁在了柴房。
李观月听到落锁声去扑门,柴火散落一地,宋周只告诉她在此好生呆着,午时便放她出来。
受到的不公多了,李观月任命地把柴火收好,用干草铺了一块席子坐在上面,屈起腿,脸埋在膝盖上休息。
天气回暖,一缕阳光透过柴房墙上空隙落到她身上,暖融融的,李观月没一会儿就打起瞌睡,脑袋靠在木板上,歪着身子睡了过去。
梦中,她又回到从金陵出逃的小船上。江上的风大起来,将小船吹的晃晃悠悠,一个不留神就会掉进黑漆漆的水里。风浪颠簸,水拍打着船舷,少许江水溅到船里,打湿她的衣裳。
忽然,一个浪头拍来,她身子一倾,衣服上的系带不知怎么松了,装着龙涎香的沉木匣子落入水中。她立刻跳下去朝匣子的方向游,可惜匣子是沉水的,李观月眼睁睁地看着它在水面上打了两个旋,被漆黑冰冷的江水吞没。
她不顾哥哥在身后的呼唤,也随之潜入水中。彼时正是深夜,天上无星无月,只有船头一盏随时会熄灭的破旧油灯,水下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李观月在水中一阵摸索,竟然在憋着的一口气用完之前摸到了匣子。她紧紧搂着匣子上浮,呼吸到清冷的空气,抹掉脸上的水睁开眼睛,船头的一点昏黄已在百米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