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宗楠并不表态,把那些学子们晾在原地,只对罗月止温言笑道:“我当东京里怎么又出了桩新鲜事,原来也与罗郎君相关。”
“哦?”岑介摸摸须髯,眼神落在罗月止身上,他上下打量罗月止一番,评价道,“原来这就是赵大官人同我提过的那位想请你做序的小郎君。如此一表人才,眉清目秀,实是老朽意料之外啊……”
“岑先生谬赞,今日不知先生要来,待客不周,唯望先生海涵。”罗月止叫人过来,亲手取过松枝,双手奉与岑介与赵宗楠,“此乃今日活动之信物,可持于手中,亦可戴上衣襟,请二位贵人细看。”
“你这道具,倒是新鲜。”岑介取过松枝,在手上来回端详片刻,便把它别在了衣襟上,“老朽素不爱簪花戴色,但你这松枝却古拙苍劲,老朽今日破例啦,便戴上它一戴!”
罗月止听他这意思,的确是很满意,而且对自己的态度,比对那些学子们都热络和煦。
罗月止有自知之明,这亲近的态度,应当不是因为自己有多么讨喜。他估摸着,岑先生是对那些青头秀才存了片提点告诫之心,便也无视了那群眼巴巴看着的学子,引二位贵客往里面走,将今日的主题、各种新鲜有趣的章程,事无巨细一一道来。
学子们睁着大眼看岑介抬脚走了,竟还有不长眼的想往上跟。钱员外忍不住拦下了,还埋怨了他们几句:“无知小秀才!你们可知那赵长佑是何人?若冲撞了真正的贵戚,叫你们去开封府挨板子都不够,岑先生不理你们,是救你们呢,怎得还敢往上跟?”
那几个昏头的,这才完全明白过来,后知后觉躲了一难,还有什么可说的,赶紧都散去了。
罗月止介绍到投壶报名的部分,赵宗楠竟也来了兴致,叫倪四从旁边取了一套绸带木箭来,操作片刻,不过一扬手,那绑着青绸缎的木箭便呛啷啷投进了敞口瓷壶之中。
罗月止为求趣味,将投壶游戏的距离悄咪咪设置得远了些,就是叫一些人不好投进去,多玩几回才好。
方才这么长时间里头,投得准的不是没有,却没有人像赵宗楠一样轻描淡写,不仅一击而中,姿态还这样端正平稳。
岑介点点头,笑道:“早听闻赵大官人文武双全,少有英姿,行走坐卧,皆有你祖父当年飒爽英姿的风采啊。”
“比不得祖父。”赵宗楠明显当岑介是长辈,讲话尤为谦敬,“老师要不要也投一只?”
“老朽?老朽可是多年未曾作画啦,年纪大面皮薄,可怕当众丢人了!”岑介竟也是个很直爽有趣的人,他突然问罗月止,“罗郎君,可投过了?”
“说来惭愧,我父亲擅长丹青,到我这里却传承不上衣钵,作画这一道,真真是有心无力啊。”罗月止话音一转,“但我有一叔父,虽是贾人,却笔精墨妙,涉笔成趣,比很多学子都强上三寸。说来也巧,他正是今日宜春竞画活动的东家……”
“哦?”岑介来了些兴致,“一介贾人,能办出这样寄兴风雅的饮宴,属是罕见。”
罗月止弯腰以行揖礼:“我这叔父从来最敬重老师宿儒,对岑先生仰慕已久,可否叫鄙民为我家叔父引见?”
罗月止的任务这就完成了。
钱员外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同这样的当世鸿儒说上话,路都差点不知道怎么走,赶忙请岑介坐于上宾,两人一道走了。他二人离开,赵宗楠却没跟着,他善解人意道:“那钱老板既对老师仰慕已久,定是憋了很多话要讨教,我若去了,徒增他紧张,何必呢。”
罗月止是真的觉得他人很好。
罗月止两世为人,各种皇亲国戚飞扬跋扈的故事听多了,难得见到一位活生生的、却如此儒善温和的宗室子弟,不由对他很是尊敬。
赵宗楠似是对他尊敬的目光浑然未觉,笑着说道:“这样一来,我在此地人生地不熟,得劳烦罗郎君陪我了。”
这有什么难的,罗月止心悦诚服跟着他一起逛。
王仲辅远远看见他们,没过来打扰,他兴许也是觉得这大好春光,陪宗室贵胄一起玩忒不自在,便很没有义气地放罗月止自己去陪玩陪聊了。
这次的茶会,既是以绘画比赛为重头戏,便必定少不了现成的水墨丹青,罗月止同钱员外商量好了,从画店取了好些字画出来,它们虽不及那副《寒林平野图》贵重,却也都是颇具意趣的上佳之品。赵宗楠慢悠悠地看,时不时想和罗月止交换想法。罗月止是真不太懂,只能硬着头皮附和。
半炷香后,赵宗楠停步了。“我以为罗郎君方才所说不通丹青,只是随口推脱之语。却没想到罗郎君真是老实人,当真不打诳语啊。”
罗月止整个一个无语。心说我骗你做什么呢。“真不太懂,扰了赵大官人雅兴,实在叫鄙民汗颜了。”
“那要怎么办。”赵宗楠突然无辜道,“可我方才已经将罗郎君的名笺,投到那瓷壶里头去了。”
罗月止:………………
罗月止:…………???
合着你刚才投壶投得那么得劲儿,是打算叫我去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