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到底没有做什么,林净宁还是有分寸的。
温渝脸皮薄,往后退开几步,朝窗外看了一眼,确定没人,才松了一口气,对他道:“典礼结束了吗,你就过来?”
林净宁抹了抹嘴角,好像还有她的味道,笑道:“无非就是一些场面话,听多了没什么意思。”
温渝站在窗前看他:“那什么有意思?”
林净宁走到她办公桌前坐下来,翘着个二郎腿,随意拿起一本书,拨开两页:“你有什么想玩的?”
他手里拿的书,是李湘从杭州萧山国际机场带回来的,《伍尔夫传》正版,她在网上找了很久的旧版本,都绝版了。那一年嘉兴只有军用机场,要坐飞机是要去萧山或者上海的。李湘从嘉兴回来,温渝一直想去那看梅花。
温渝摇头:“现在没有。”
林净宁问:“文学院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在这?”
温渝说:“教授找我有事。”
林净宁目光一敛。
温渝:“怎么了?”
林净宁淡然一笑:“随便问问。”
温渝一边回他话,一边又朝外看,想听听足球场那边的动静,算着时间,犹豫道:“一会儿教授该回来了,要不你——”
第一回见这么赶人的,林净宁好笑:“我这刚坐。”
温渝双手合十,歪着头莞尔:“今天真的有事,回头找个好地方,一定让您想坐多久坐多久,行吗,林总?”
这声林总,听着像在骂人。
林净宁凝视了她半晌,嗤笑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又看向她:“最多给你半天时间。”
等林净宁走远,温渝倒有些怅然若失了。
她后来在办公室等了很久,骆佳薇才缓缓出现,像是忘了让她等这回事儿,只说是回来拿些资料,让她准备明天的课。温渝后知后觉,笑笑说好。
结果那个下午就出了一件事。
宜城大学的网站通知了几个文件,有一个是有关课题论文,还是李湘给她转载过来的,那片论文换了名字和封面,作者署名只有骆佳薇一个人的名字,小部分内容也被篡改。
李湘发过消息,下一秒电话就打了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这个女人真不是东西,至于这么不要脸吗,仗着有点背景,真是面子给多了,都把自己当个人了。没文化可以学,长得丑可以整,心眼坏还真没法治。”
温渝愣怔了一会儿,笑了。
“你还笑得出来?”
温渝:“难道哭吗?”
李湘:“现在怎么办?听说这篇论文会被顾世真推向国际杂志,而且我觉得顾世真肯定是向着她的,我们怎么斗得过,这口气怎么争回来啊?上次张晓是这样,被人打还得忍着,这次又是你,我还听说讲师名额的事——”
温渝打断她:“湘湘,你让我想想。”
李湘叹了口气:“我还在院里呢,事情也比较多,你要是心里乱就先睡觉,等我回来给你带点吃的,晚上我们再一起想办法。”
温渝:“嗯,没事。”
她挂了电话,郁闷了好一会儿,在房间又坐不住,索性出了门,也不知道往哪走,沿着后门的淮海路一直往上走,走了大半个小时,看见了宜城法院,刚好有一个案件在公开审理,温渝出示了身份证就进去旁听了。
旁听的人不多,十来个,大家都很安静。
林净宁电话打进来的时候,案子听到一半,她挂断了。过了会儿,电话又打了过来。温渝没办法装作漠视,跑出去接。
他是皱着眉头说的:“在哪?”
庭审室附近不允许喧哗走动,温渝直接走到了外面,才给他回道:“我在宜城法院门口呢。”
“怎么去那儿了?”
温渝:“没事瞎溜达啰。”
林净宁笑:“还第一次见瞎溜达去法院听案子的。”
他声音压得低,莫名的有种踏实感,温渝低头踢了踢脚下的石子,说:“你这不就见到了吗。”
“听的什么案子?”他问。
温渝沿着淮海路又往回走,边走边说,居然也说了好一会儿,林净宁也静静听着,偶尔会问一两句,会给她往深刻分析,她总讶异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他笑笑说那是你太笨。
她当然反驳:“你才笨。”
林净宁笑:“你抬头。”
温渝听他的话,下意识抬眼,一辆黑色的大众辉腾缓缓停至她的身侧,这让温渝愣了一下,直到他降下车窗喊她才回过神。
“想什么呢?上车。”林净宁说。
温渝不知道想起什么失笑,弯腰上了后座,坐在他身边。江桥自动升起挡板,将车子掉头开向市区方向。
上了车,温渝问他:“你怎么在这?”
事实上典礼结束后,顾世真请林净宁去办公室坐,他推脱了,让江桥走的后门打算回公司,不想半路看见有个身影像她,倒也是意外,只是笑着打趣:“可能是听到了你的召唤。”
温渝:“乱讲。”
林净宁笑了几分。
温渝很快平静下来,看向窗外,过了会儿才说:“我原来以为这世界挺好的,现在看也不见得。”
她的脸上有种漠然地伤感,却很淡,轻易是察觉不出来的,但林净宁还是感觉到了,吩咐江桥:“去百岁斋。”
温渝意识被拉回来:“去那干吗?”
林净宁说:“去了就知道了。”
上次来百岁斋是个傍晚,也只是吃了点东西,待了一小会儿,没怎么看清里边的样子,现在是三四点,百岁斋就点了灯笼,长长的走廊,像是故宫里娘娘住的寝宫的一样,走廊尽头有湖有亭子,远处还有树林和阁楼,是个雅静的去处。
她跟着林净宁进来阁楼,上了四楼。
这是一个大开间,用竹子制的镂空隔板挡着,有客厅,客厅后面是一个十平米大的私人影院,再往里走是厨房浴室,最尽头是卧室。那天温渝才知道,这是他常来住的地方。
门被侍者从外面关上,就剩他们两个人。
林净宁说:“我先去洗个澡,身上有点味道。”
他说的这样熟稔,以至于温渝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皱了皱鼻子,看着他笑了一声进了里间,忍不住脸红起来。
她随意转了一圈,进了影院房间,有一个长沙发,对面就是幕布,幕布下边是一个小长桌,最上面放着一张像是专辑,她看了一眼,愣住,那是一张有关伍尔夫的电影碟片《时时刻刻》。
温渝熟练操作了几下,幕布亮了。
影片的开篇是一阵湍急汹涌又安宁静谧的流水声,伍尔夫从小镇家里出来,一路穿过树林,往兜里踹了一块石头,把自己沉进了水里。伍尔夫平静的叙述,让温渝觉得安宁。彼时的窗外忽然像变了天,雨水劈里啪啦打着窗户落下来。再一回头,林净宁裹着浴巾,靠着门框看她。
温渝静静出声:“这怎么会有——”
她说了一半,林净宁笑着接上,还是那样语出不惊的样子:“你不是喜欢她?闲着没事,我让江桥刻录了一份。”
温渝的目光在他身上定了几秒,又回到屏幕上,说:“虽然这电影画面有些抑郁,但本质是积极向上的,还能让人平静下来,你看过了吗?”
林净宁只是笑了一下。
温渝:“做你的秘书可真辛苦。”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砸的玻璃当啷响,这样的天气褪去了燥热,加上临着湖面,房间又昏暗,林净宁看着她小嘴一动一动,原来没这心思的,只是看她心情不好,过来放松松松,现在也有些忍不住了。
见他眼神不对,温渝眨眨眼:“你干吗这么看我?”
林净宁没说话,视线下沉,别开眼道,这姑娘对这事还真是一窍不通,无奈一笑:“我去喝口水。”
温渝坐在沙发上,拍拍胸口压惊。
后来再想想,她和林净宁之间走到现在,一直以来都是心甘情愿,所有的委婉和矜持也像是都为了此刻,她是有过准备的。只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温渝却有点想退缩。而影片像是一场平静的叙述,让这一刻变得更安宁。
林净宁什么时候进来的,温渝已经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自己在看着屏幕,林净宁端了杯酒放在一边,喝了口酒,将她拉了一把,坐在自己腿上,手挑开衣服钻了进去,湿热的吻落在后颈。
他声音很低:“想什么呢。”
温渝只感觉到他的手在身上游移,拨开右肩的肩带,却又不着急,手指在她的后背打转,吻得专心,他的手干燥温暖,温渝只觉得全身都麻了。她扭了几下,林净宁直接将她放到在沙发上,放低了身体。
她意识瞬间清醒,双手抵在胸前推着他。
林净宁看着她笑:“现在才知道拒绝,是不是晚了点?”
温渝似要把唇咬破了一样。
林净宁抬手揉了揉她的下巴:“看着挺瘦,身材不错。”
温渝脸发烫,踢了他一脚。这一脚差点踢到他的命根子,林净宁陡然皱起眉头,凉飕飕的吸了口气:“谋杀亲夫吗?”
“你才亲夫。”
“我没意见。”
温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