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渝收了笑。
林净宁说:“谈的不是事儿。”
“那是什么?”
林净宁说:“钱。”
温渝唏嘘。
这条走马街好像很长很长,怎么都走不完似的。温渝看到前面不远处的路口,转移了话题道:“你听过郑融的红绿灯吗?”
林净宁看她。
温渝说:“每次看到红绿灯都会想起这首歌,词很好,调子也好听,就是听起来像是离别,有点伤感。”
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注意前面过来个自行车,下意识地去躲已经晚了,还是被林净宁眼疾手快拽到身后,才躲过一劫,还对车主道歉。
林净宁说:“这是人行道。”
温渝:“啊?”
林净宁说:“该道歉的不是你。”
温渝笑,摆摆手。
林净宁无奈。
经过一排排书店的时候,他们之间的气氛渐渐好转,甚至比想象中的更加自如,像真是出来散步的情侣,不急不徐已经走过好几条街。
温渝看着书店里的灯光,笑道:“给你出个谜吧。”
她脑子转得太快,林净宁适应了好几秒,哭笑不得,才恍然觉得她是真敞亮。就连当初带她出去,后来杨慎的评价是:“那姑娘挺好玩的。”
林净宁走着走着,点了根烟。
接着听她侃侃而谈:“听好了啊,马上就要过年了,我家有头猪和一头驴,你说先杀猪好还是先杀驴好?”
林净宁:“…………”
温渝还没说话,自己先笑了一声:“杀猪呢,驴也是这么想的。杀驴呢,恭喜你,猪也是这么想的。”
林净宁差点被烟呛到。
温渝的笑意瞬间转为关切:“你没事吧?”
林净宁睨她一眼。
温渝皱眉反思道:“我讲的不好啊。”
这都十几年前的急转弯了,亏她讲的这么新鲜。林净宁咳嗽了几声,眼睛里快呛出泪来,随意抹了一把眼角,咬着烟道:“挺好,以后别讲了。”
温渝:“…………”
如果说走上这条街的最开始是温渝,那么现在,林净宁已经反客为主了,只见他拿下烟,平静道:“看来心情不错。”
温渝试探道:“你不生气了?”
林净宁嗤笑:“我们温老师这么有才华,要是再不识相,现在是猪和驴,估摸着一会儿十二生肖都该出来了。”
温渝红着脸:“我没骂你。”
林净宁“嗯”了一声:“我说你骂我了?”
温渝:“…………”
林净宁笑着抽烟。
温渝皱眉:“要不我再给你讲一个吧,你知道把猪和企鹅放在零下二十摄氏度的冰箱里,第二天为什么企鹅死了,猪却活着?”
林净宁的表情难以言说。
温渝:“因为猪也正纳闷呢。”
照这么说下去,林净宁实在招架不住,更何况她说的还这么一本正经,被这么拐着弯的骂,他还照单全收的时候,这是第一次。
走马街走到一半,被一场吵架挡了去路。
吵架的是一对男女,中年人,不知道为了什么,吵得面红耳赤,男的站在街上有些尴尬,女的蹲在地上哭,嘴里还说着我这么对你,什么都为你考虑之类的话。
没人理会,大家都当热闹看。
这种场面实在让人难堪,最后还是店铺老板娘扶了女人起来,这场闹剧才就此作罢。温渝经过的时候,一连叹了好几声。
林净宁弹了弹烟灰,道:“你最近工作怎么样?”
有点意外他忽然问起这个,温渝想了想,没说实话,只是道:“挺好的,没之前那么忙了。”甚至可以说是个闲人,没有人给她分配工作。
林净宁静了片刻,说:“我倒是听你们顾院长说过几句,你在学校做事情也认真,很会为别人考虑。”
温渝偏过脸看他。
“开心吗?“他问。
温渝一时愣了。
林净宁一边向前走,一边抽着烟,话也是随口说出来的:“所以说热心助人这种事不见得都是开心,有时候太考虑别人,有一部分是因为恐惧。”
这话一阵见血,温渝醍醐灌顶。
这世上人情世故最难相处,就连诗词都在劝人,忍一时风平浪静,要做事勤勉,古道热肠。但说到底,是因为宽容、热爱和善意吗?不是。像林净宁说的那样,也许是恐惧,恐惧失去,失去一种关系的平衡。
好比刚才那对夫妻之间的关系。
温渝忍着一种从心底起来的酸涩,抬头去看林净宁,他还是一副闲散样子在抽烟,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不过随口两句,也像是意有所指。
他步子实在大,几步已经走远。
温渝小跑跟上去:“林净宁,我送你一盆花吧。”
林净宁:“…………”
温渝开始长篇大论:“你听过黄天竹吗?学名叫做十大功劳。这种花用处很大的,可以入药,消肿止泻特别好,哎你听过吧………………”
她咬字很准,字正腔圆,语气也慢,时而加上手势,声音清冽,软软糯糯,林净宁其实听的很舒服,尤其是她追着他跑的时候说话的样子,但没想到她这么能说。于是便加快了脚步,含着笑意,继续朝着走马街的尽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