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兴林家经过昨夜一场,算是变了个小天。老爷子随口一句“林家以后还是要靠你们兄弟俩”,也是宣称了林净宁的地位,给他回林家做好铺垫。到底当年他独自出去创业,不是没道理的。
林净宁那晚睡在酒店,翌日回了林家。
老爷子已经吩咐人备好早点,林净宁去的很早,家里其他人已经坐下了,他拎着十里糕铺的桂花糕,放在桌上,笑道:“刚好经过,买了一盒。”
周樱随即道:“还是净宁有心,您说是不是啊老爷子?”
老爷子抬了抬眼,似笑非笑。
林淮说:“都动筷吧。”
本来就不亲密的家庭关系,在此刻有些多余的尴尬,这样的画面似乎是这个大家族的常态,都不怎么说,说了也是留三分,不知道真假和情谊。
林之和道:“昨晚我和周樱商量了一下,刚好明年在芬兰那边有个项目,可能要待一段日子,这样正好净宁回来帮爸爸。”
老爷子半晌点头。
林净宁看了一眼林之和,听到周樱对老爷子道:“我可是和您立过军令状的,今年一定让您看得到二少爷带个女孩子回林家,就看净宁给不给嫂子这个面子。”
周樱这一招玩的好。
林净宁玩味笑了:“大嫂这么上心,净宁岂敢不从。”
周樱很快回道:“那我可当真了啊,改天去宜城你可别推着不见,这一回爸妈和老爷子作证,我可要告状的。”
林之和推了一下周樱:“吃点东西。”
林淮接着道:“玉珍昨晚回了庆州,春林腿还没好,估摸着还得在医院养些天,到时候他的事我再和温家谈。“
老爷子吃了口小菜,道:“温老一向与世无争,这门亲事大概不好谈,春林那边现在就知道画画,不学无术,温老怎么会把自己孙女嫁给他?”
林淮:“您是说——”
老爷子摆摆手,不打算再说。
用过早餐,老爷子回屋休息。林淮也没再说什么,与林母先后走了,周樱自己开车去公司。林之和故意走的晚,提出开车送林净宁去机场。
林净宁没有拒绝,只是说:“我开吧。”
林之和笑。
难得有这样的时间,林之和坐在副驾驶,伸了伸拦腰,道:“你开车技术一向好,要是去参加个什么赛道准能拿奖。”
林净宁扶着方向盘利落转弯:“我开车还是你教的。”
“怎么会忘。”林之和道,“你小子那时候就一身胆。”
林净宁笑笑。
林之和道:“这就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林净宁偏头看了一眼:“怎么这么感慨?”
车子开的好,快,却也稳。
这也是林净宁做事的方式。
林之和缓了一会儿才道,“周樱说的话你别往心里放,她掀不起什么场子,不过是为了讨老爷子欢心,说到底也是为了我。”
林净宁沉默半晌。
林之和道:“你和爷爷是真像。”
“是吗?”
“很像。”
林净宁没说话。
林之和轻道:“这些年我身体就这样不上不下,姑姑又强势,周樱两面为难,爸一向比较疼姑姑,还好爷爷这回处事果断,我们都觉得你也该回来了。”
“所以就放任你老婆?”
林之和挑眉:“你都三十多的人了,就不想结婚?退一万步讲,她现在必须得先站在老爷子那边。不管怎么说,你别搭理就行了。”
林净宁哼笑:“我可不敢。”
“臭小子。”林之和说着,又叹气道,“就是这回让姑姑难办了,她插手的事实在是太多了,爷爷也是没办法。”
林净宁开着车,摸出一支烟。
林之和忽然想起了什么,拍了一下大腿,皱眉道:“这两天都差点忙忘了,你飞机着急吗?要不把我放路边,我自己打车过去,有个拍卖会还挺重要。”
林净宁:“什么地方?”
“丹麦清河酒店。”
林净宁没有犹豫,直接将车倒转,从右边的高速岔路口往江桥大道开去,拐过弯才道:“你什么时候喜欢这个了?”
“周樱看上了一个物件,我找了很久才看到消息,说这次的拍品里有,提前一个月就联系好了,听说这回拍的人不少。”
林净宁问:“都有什么藏品?”
“一些宫廷瓷器,古画,玉石什么的。”
林净宁沉吟片刻,笑了。
二十分钟后,车子到达酒店,有侍应生过来泊车。林净宁穿的衬衫西裤,也没有打领带,从车上下来。
林之和讶异:“你不去机场了?”
林净宁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随意一笑道:“你这么惦记这场拍卖,总归有点好东西,我不得进去瞧瞧。”
拍卖会场有人出来迎接。
嘉兴的林之和自然是有不少人认识的,只是很少有人见过林净宁,都是匆匆打个招呼,他倒是一副全然不在乎的样子,就像是过来看个热闹,坐在那儿,翘着个二郎腿,点了支烟。
拍卖会很快开始了。
这次的藏品大概有十几件,林净宁看了两眼都没什么兴趣。当拍卖师开始介绍到“珐琅彩花卉纹瓶”的时候,林之和对他说了句:“就是它。”拍卖价格不菲。
林净宁侧头低声:“看不出来,你对周樱真是好。”
林之和叹了口气,无奈一笑:“女人有时候就是得哄,最实质有效的办法就是给她买东西,越昂贵就代表对她越重视,当然这是大部分情况,这些你以后就知道了。”
是这样吗?林净宁低头笑了笑。
身侧有人与林之和说话,林净宁则百无聊赖的抽着烟,目光落在台上。这场拍卖会场面不小,在这之前定然是有预展。他本来无意,却在不经意间听到身后有人讨论:“一会儿有个玉,品相都很不错,很适合收藏。”
一会儿的功夫,林之和拍下了那件瓷器,据说是乾隆年间的,起拍一百万,落槌价一千七百万。这个价格已经不算低,但总归是拍到手了。
这件瓷器拍卖结束,拍卖师开始介绍下一个物件。林之和看了一眼时间,对林净宁道:“不着急赶飞机了?”
听见拍卖师道:“这件藏品目前世间少有,很是罕见,大家可以猜一猜,我要介绍的这个藏品,会是什么?听说它带有奇特的香味。传说夸父追日的时候,他的妻子化作一块美玉,芳香四溢,他的妻子系与胸前,精力充沛,不知疲倦,忘我追日。这玉是吉祥之物,可逢凶化吉。”
接着屏幕上出现了一块玉。
2004年tv的鉴宝节目里,也出现过一块金香玉原石,石头不大,有淡淡的奶香味,非常罕见,又有“有钱难买金香玉”之说。倒是与屏幕上这块有些相像,但这块雕刻精致,有镂空的飞鸟纹样,质地很好,透明饱满,产于春秋战国年间,传闻卫庄公的夫人庄姜曾佩戴过此玉。
林净宁想起温渝,他亲她的时候,总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体香,像奶味,又很清爽。手机这时候响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没有在意。
彼时已经有人不断抬价,因为极其稀少,样式又难得,抬价的人不少,价格已经高出了本身不少。林之和看了一眼林净宁,似乎是察觉到他有这个想法,凑近道:“你慎重一点啊。”
林净宁笑:“这不是和你学的吗。”
“我这有用。”林之和道,“你是要做什么?”
林净宁:“拿来玩玩。”
他说的漫不经心,下一秒便抬了价,一时间抬得过高,没有人敢接拍,很快落槌到了林净宁手里,落槌价以美金计算。就在林之和还在为之大吃一惊的时候,林净宁淡淡一笑。有那么一个瞬间,林之和以为,这块玉是林净宁买给许诗雅的,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那天的流程走得很快,林净宁拍卖结束就拿到了金香玉,又像是随手把玩一样,将玉放在西装口袋,吓得林之和紧张道:“你也真是随意。”
林净宁笑了,说了两句便离开。
他坐的飞机刚好那天晚点,赶在傍晚到了宜城。江桥开车过来在机场外等候,看着林净宁风尘仆仆走出来,手臂上搭着西装外套。
江桥走了上去,喊了声:“老板。”
林净宁一下飞机就点了支烟,拿在指间,迎着傍晚的风直接道:“上飞机前你发的邮件,具体什么情况?”
江桥说:“好像是从京阳过来的检察部门,最近一直在查一些部门运作的情况,明天可能会来公司。”
“可能?”
江桥:“听说这个女检察官做事情雷厉风行,行踪不定,目前不太好确定,宜城有几个单位已经被强制执行了。”
林净宁皱眉:“女的?”
江桥:“是。”
林净宁坐上车,将外套搭在一边,降了半边车窗,那个时候已经是六点半,天边的夕阳晚霞明亮如火,他缓缓叹息一声,默默吸了一口烟,没再说话。江桥心知肚明,车子一路飞驰,开到了杨慎的夜场外。
他捞起西服,下了车。
杨慎不知道什么时候等在门外,兴许是刚送了客户出来,恰巧看见林净宁的那辆黑色奥迪,站在门口的招牌下,笑了又笑,也不吭声。
林净宁咬着烟,皱了皱眉头。
杨慎话里有话道:“我说这么着急下了飞机就赶来我这,原来还以为是来消遣,现在,啧啧,少爷,您这金屋藏娇的本事真他妈绝。”
林净宁抬眼:“你他妈给我滚。”
杨慎“呦”了一声:“嘉兴又被谁给气着了?”
林净宁抬脚往夜场走,脸色一时看不出来喜怒,到了包厢,要了瓶酒,随意倒了一杯,抿了一口,夹着烟往后一靠,吊儿郎当的少爷样子尽数显现。
杨慎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说:“别不说话啊,好事坏事?”
林净宁冷哼了一声。
杨慎:“催婚了?”
林净宁只是抽烟。
杨慎:“要你回嘉兴?”
包厢里只有他俩,气氛凝重。
杨慎又猜:“公司有事?”
林净宁嗤笑了一声,将烟头沉在酒杯里,叹了口气,抬头看向着急的不行的杨慎,缓缓低声说了两个字:“都有。”
杨慎差点跳起来:“都有?!我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