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嵩一头雾水,弓腰道,“不知圣上所言何意?”
裴嵩今天来,是为了打点打点宋稣,就类似于主人养只小宠物一样,而且是那种因为家里有钱,养的特别好,所以不用特别上心的小宠物。
裴嵩今天得了点空,才有时间来看看宋稣的情况。
宋稣的脸颊看着圆润了点,面皮白里透红,乌发油光水亮,之前舟车劳顿两个月的疲惫总算一扫而空,看来还是养的不错的。
宋稣故作高深,双颊紧绷显得过分可爱,“我曾见过裴嵩幼时作的诗,字里行间溢满才情,那是个有抱负的少年。”
宋稣讲话时候语速并不快,慢条斯理的,要把每一个字都将清楚,严肃无比。
宋稣瞥了眼裴嵩,似乎是有惋惜之意,叹息道“裴嵩,你可认这欺君之罪?”
裴嵩骤然听见“欺君之罪”四字,有些惊讶,很快反应过来,不由自主的顺着宋稣的气势,跪下,作无知状,道“圣上,奴惶恐……”
宋稣怕裴嵩不懂他的意思,所以专门多解释了几句。
“今初识裴嵩,原来,已不是当时盛名满天下的郎君了。”
裴嵩了然,宋稣这是在怀疑,他是否……名不副实,甚至于是抄袭诗作。
可宋稣这话,真是一下子戳中了裴嵩的难堪点,让他顿时羞愧难当,腰都抬不起来了。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如果不是宋稣提及,裴嵩都记不得自己也曾有过那样风光的时刻。而如今,大家自然把这些当成裴嵩的禁忌,无人敢再当着他的面提及。
宋稣语调拿捏得很到位,有几分煽情,有几分追忆,同时还掺杂着些同情,“裴嵩,朕曾说久闻大名,并非虚言。”
裴嵩当年是何等惊艳绝才的人物,年仅六岁便开始作诗,加之他的家乡本来就是状元郎频出,更加为他增添了学霸色彩,大江南北谈起他都得道一声神童,若不是年龄所限,他怕是十二三岁就得当状元郎了。
裴嵩跪在地上,头埋的很深,一时竟抬不起头来,支支吾吾半天,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听新帝如今一席话,裴嵩如何能不明白,他确实所言非虚,他竟然在那么早就听说过裴嵩,且读过他的诗,甚至,他可能还和同伴们讨论过当时的天之骄子裴嵩。
“奴……”
裴嵩一句话刚开了个头,就说不下去了。
宋稣最后说了句“朕体恤有才能的人,回头是岸啊,裴恪之。”
说完,宋稣就负手离开了 。
只留裴嵩,长跪在原地不起,只觉得腰上有千钧重负,抬不起头来。
后来,还是一众太监进门来,斗胆将裴嵩扶着,才总算把他扶起来的。
毕竟想也知道,裴嵩总不能是被新帝罚跪的吧,新帝有那个本事吗?
退一步来讲,即便新帝罚了裴公公,这裴公公就是直接走了也没关系,新帝手上无权,宫里连个能听他话的护卫或太监都没有,又如何能逼迫裴公公?
……
大概是宋稣这一番话,让裴嵩心虚胆战,居然还开始善待起宋稣来了。
从这天开始,宋稣是锦衣玉食从不间断,用餐是都是黄金餐具,出门在外,身后会跟着十几个护卫和宫女太监。
宋稣这才明白,他前些天过的生活水平,压根就算不上是属于皇帝的奢靡,那顶多是皇帝的最低等级生活标准。
宋稣以为自己说服了裴嵩,洋洋得意的跟系统自夸“我就说吧,我要是动真格的,也不是应付不了裴嵩。”
只是实情,压根就没他想的这样简单。
裴嵩被宋稣一番话忽悠了一会儿,很快就回了神,他到底不是当初那满怀热情的少年郎了,他早已沉浮官场多年,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又谈何重来?
宋稣妄图以这种方式来劝说裴嵩,算是打错了主意。
不过,裴嵩总觉得,他在宋稣身上看见了自己曾有过的无知傲气,是那样鲜活且无畏,竟企图靠真诚打动他吗?
裴嵩不由自主地,对新帝生起了点好奇和怜惜。
裴嵩沉浮官场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恭维他的人,有的是直接以权财贿赂,有的贿赂以美色,有的则试图骗取他的真心和信任,但无一例外,都是他视为下贱阉党。
不知这个新帝,算是其中哪一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