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希言问:“你刚刚说郑佼佼……”
裴元瑾说:“听你的。”
“嗯?”
裴元瑾淡淡地说:“和善虎大虎比起来,郑佼佼没什么竞争力。”
傅希言点头,的确,“郑”是个明显的姓,前面就算加个“大”,也觉得怪怪的。他说:“那就列入备选吧。”
裴元瑾说:“就算‘善莫大焉’是四个人,在当年一役中,也有可能已经死了。鄢克号称神医,救人无数,若无确凿证据,不便将其牵扯进无回门。”
傅希言撅撅嘴没说话。
裴元瑾知道小神医可能与金芫秀的失踪有关,又补充道:“查也要偷偷的查。”
如今半个江湖都欠着两代神医的人情,要查他们,不仅要有实据,还要能证明他们和莫翛然一样作恶多端的实证,以理服人。否则,储仙宫能否扛得住半个江湖的质疑是一回事,理不直气不壮又是另一回事。
傅希言嘴角这才微微地翘起来。
秦效勋睡了两天两夜之后,突然宣布上朝。夜宿皇宫几夜的大臣无不欢欣鼓舞,国不可一日无主,尤其在内外动荡时期,皇帝不换人才能稳定朝局,才能解决余下的问题。
其中,唯有首辅一党眉头紧锁。
上朝时,众人心领神会地只奏不痛不痒的小事,那些惹小皇帝生气伤心的事,一概不提,以免让他病情反复。
看到下朝时,小皇帝精神依旧,众臣才齐齐松了口气。
次辅见首辅脚步匆匆,犹豫了下,追了上去,小声道:“听闻宁国郡王有进京侍君的想法?”
首辅脚步猛然一顿,疾言厉色道:“何处来的小道消息,也敢拿到宫中来说?”
次辅将他的表现归类为色厉内荏,低声提醒道:“宁国郡王的血脉远了些。我听说,礼部侍郎一家今晨下大牢了,陛下年轻气盛,做事随心,你我还是要顺着点来啊。”
首辅看着他,突然问了一句极大逆不道的话:“你认为陛下真的能熬过去吗?”
次辅似乎不奇怪他会这么说:“那也是之后的事了。”
两人在南虞官场混迹多年,宫中耳目众多,太医院也在其列,听说皇帝要上朝,他们就第一时间向太医打听小皇帝的身体情况。
太医令依旧含糊其辞,与他们交好的太医却直言不讳地说,都是用灵药吊着命。
因此两人都做好了皇帝英年驾崩的准备。
只是首辅主动出击,准备扶宁国郡王上位,抢占从龙之功,而次辅想静观其变。
可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秦效勋的监视之下。在秦效勋默许,祝守信和柴密的助力之下,如今由小金子暂掌灵教。
为了讨好皇帝,他将灵教大部分经历都投入到监控朝廷内外上,变相成为了傅希言熟悉的前世锦衣卫的角色。
这一点,朝臣们是不知道的。因为原来的灵教对朝政并没有什么兴趣,一心一意都想着飞升成仙,退而求其次也是称霸武林。
他们失之防范,灵教自然如鱼得水。
一封封与朝臣相关的消息很快出现在小皇帝案头。
秦效勋只是随意地翻了翻,便丢到一旁,反而问起越王:“他如今打到哪儿了?”
守在他身边的祝守信和小金子相顾骇然。
为了皇帝的身体,二人都不曾禀告越王攻打豫章的事,小金子日日夜夜守在他身边,实在不知他从何得到的消息。
秦效勋冷笑道:“秦昭既然叫书生击鼓,必然做好了为他们撑腰的准备。只有出兵,才能让各州县投鼠忌器,不敢对书生下狠手。不然,等越王夺得天下,他们岂非连投降的机会都没有了。”
小金子忙道:“有封将军在,越王决不能踏足豫章半步。”
秦效勋缓缓道:“若裴元瑾又杀了封怀古呢?”
小金子顿时不敢说话,祝守信犹豫了下,跪下了。秦效勋用了“又”,就说明为乌玄音和桃山兄弟的死已经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心里。
他不知道为何皇帝拿下了礼部侍郎一家,却没有拿下自己,也许是时间不到,又或许,是自己还有点利用价值?
秦效勋说:“派人与越王和谈吧。”
小金子以为他怕了裴元瑾和傅希言,想与越王和平相处,此事虽然看起来有些窝囊,却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如今的灵教,的确已经没有了天下第三的霸气。
秦效勋说:“只要秦昭答应朕的条件,朕就传位于他。”
小金子和祝守信齐齐愣住。
在他们的想法里,与越王分江山已是勉为其难,何况是传位……等等,是传位,不是禅位?
秦效勋仿佛没有看到两人吃惊的眼神,自顾自地说:“不可对先帝不敬;不可追封摄政王为帝;妥善安置先帝后妃;新城惨案,朕一肩担之,生后滔天骂名,都随他去吧;乌玄音要以皇后礼,与朕合葬皇陵;朝中文武,愿意留下来辅佐新帝的,都不可追究往昔……”
“陛下。”
听他交代遗言一般的交代后事,小金子不由心惊胆战。他深知自己今日地位,全仰仗小皇帝,若是没有小皇帝,以裴元瑾、傅希言对灵教的仇恨,那灵教覆灭就在眼前。
秦效勋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摄者王与越王都不喜用江湖人。你也只能从哪里来,就到哪里去了。”
小金子嘴唇一颤,身体低了下去。
祝守信看着他的背影,眉头微皱。
两层客船在江上缓缓前行,只是这次,船上没有别的客人,只有裴元瑾、傅希言和一只越来越胖的大鸟。
裙子已经藏不住尾巴,时不时地出来溜达一圈。
好在随着它羽翼渐丰,蛇尾的颜色也渐渐鲜艳起来,处于粉红到橘红的渐变之中,远远地看,不细看蛇鳞,还有些赏心悦目。
可傅希言越是要远,傅贵贵越是粘人,两人一追一逃,成为船上为数不多的运动。
开船的依旧是陈家人。
这次裴元瑾和傅希言虽然没有去榕城见越王,但杀了班轻语、乌玄音等高手,为越王攻打南虞,扫平了最大的障碍,可说居功至伟,因此他们一离开临安,越王就派船来送行。
也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船行进途中,时不时便有南虞武林人士跑来拜访。
有的在武林大会上有过并肩作战的情谊,有的没赶上武林大会,只能眼巴巴地跑来瞻仰瞻仰在大会上大出风头的裴少主风采,也有的……发现自己拼死拼活完成了任务,却找不到发放奖励的npc,跑来大吐苦水的冤大头。
鱼熊兼哭丧着脸说:“岭南掌门说好的要收我,一转眼就找不到人了。我打听过了,据说他们去了西陲。可西陲那么大,我上哪儿找去?”
傅希言说:“这个,冤有头债有主,你跑来找我们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鱼熊兼闪烁着小而精明的眼睛:“我好歹也为二位出了力,二位看看,储仙宫或天地鉴有没有位置能收留我?”
要是能加入天地鉴或储仙宫,当然比岭南派更好了。
傅希言说:“其实,我接掌天地鉴那一天,天地鉴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多你一个,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鱼熊兼震惊道:“那华蓥山那里……”
“都是门客。”
鱼熊兼内心剧烈挣扎。他辛辛苦苦做了这么多,当然不是为了当门客,于是,真诚的目光又落在了傅希言身边的裴元瑾身上。
裴元瑾戳戳傅希言。
储仙宫少夫人只好站出来道:“储仙宫近日正在裁员。”
鱼熊兼眨巴着那双灵活的小眼睛:“何谓裁员?”
“就是精简机构,嗯,把光吃饭不贡献的,干活不卖力340;,身在曹营心在汉的,都赶走了。”傅希言顿了顿,有些遗憾地表示,“刚刚才裁员,一时三刻,也不好安插人。”
鱼熊兼听懂了,脸顿时垮了下来。
傅希言见他实在可怜,不由画了个大饼:“要不这样,我们要不要把目标放得再远大一点?”
“啊?多远大?”鱼熊兼好奇地想,他都敢肖想天地鉴储仙宫了,还能怎么更远大?
傅希言说:“加入越王麾下吃皇粮怎么样?”
鱼熊兼呆住:“我?可是我武功很一般。”
傅希言道:“就是因为武功一般才好加入越王麾下啊。越王不收武功高的。”
鱼熊兼:“……”
最终,鱼熊兼还是没有接受傅希言的提议,不过裴元瑾也没有让他空着手回去,稍微改进了一下鱼熊兼原来的武功招式,只是稍微的改进,他立马觉得原本阻塞的感觉不见了,而且真气运行也流畅了许多。
他惊喜道:“我能告诉北山师兄弟吗?”
北山派是个小派,修习的武功也很基础,所以门中长老才不禁止门下弟子转投他派,甚至还有些鼓励,主要是希望他们以后学成归来,反哺北山。
裴元瑾淡然道:“随你。”
看鱼熊兼喜滋滋地离开,傅希言心中也被感染了一丝喜悦:“突然有点想把他留下来。”
裴元瑾看着努力划小船的鱼熊兼,突然拍出一掌,直接将小船送到岸边。
傅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