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菜上齐了, 姜休在裴元瑾的注目下,硬着头皮打破沉寂:“多谢大将军款待。说实话,老夫还真是有些饿了。”
张祖瑞忙道:“若知裴少主驾临, 我本该出城相迎才是。”
尽管储仙宫本部坐落在北周境内,但江湖门派与官府朝廷一般是各过各的, 鲜有似灵教南虞、秦岭北周这般紧密的。
傅希言虽有双重身份, 但一来巡检使不算高官,业务范围也在内部,二来, 当初傅家轰轰烈烈南下, 闹出了与王昱离心的假象,后来傅希言又跟着裴元瑾东奔西走, 闯荡江湖, 身上官员的印记就更浅了, 这次被派遣北地也是秘密行事, 因而在张祖瑞眼中, 这行人并未被染上北周朝廷的色彩。
倒是姜休有些疑惑张祖瑞怎么会知道他们在城门口,还派人来接应,但看裴元瑾和傅希言都是一副坦然置之的模样, 便懒得多想了。
张夫人那边突然派了人过来, 说要试菜。张府原本没有这个规矩, 张将军深知夫人为人谨慎, 应该是少了的一条鸡腿闹的。
傅希言、裴元瑾等人何等聪颖,很快就反应过来,假装不知, 任由那人将菜一道道尝完, 活蹦乱跳地退场。
张祖瑞道:“家中陋习, 叫诸位见笑了。”气氛有些尴尬,他此话是将张夫人的责任给揽了下来。
傅希言说:“哪里哪里,看他吃得香,我倒是更饿了。”
玩笑般的话冲淡了“一只神奇失踪的鸡腿”带来的余波,也拉近了双方的距离。
傅希言娴熟地与张祖瑞寒暄起来,顺利把张祖瑞寒暄得无话可说。
身为一个武将,张祖瑞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问候能问候这么久,称赞能称赞得这么细致入微。他很快招架不住,转头问身边伺候的管家:“那臭小子呢?”
管家小声道:“有两人跟着裴少主来的,少将军去处理他们的事情了。”
他的声音虽小,但在傅希言和裴元瑾这等高手耳里,和对着他们耳朵说没区别,两人也没掩饰眼中的好奇。
张祖瑞不知具体什么事,也不好在吃饭的时候详询,便道:“待事情处理完了,让他来书房。”
接下来便是吃饭时间。
北地菜肴结合了北周与蒙兀的特色,几道羊肉做得鲜而不膻,嫩而不油,滑而不腻,尤其是片羊肉,简直到了入口即化,回味无穷的境界。傅希言一边吃,一边后悔,下口太快了,早知如此,就该把鸡腿的位置腾出来。
一顿饭吃得客人们心满意足,女主人却有些心神不宁。她执掌中馈多年,知道厨房不可能会闹出烧鸡少了条腿这样的纰漏,家中一定是进了外人。对方既然进了厨房,难保不会对饮食下手,因此才临时安排人试菜,好在没出事。
她心中紧张,面上却涓滴不露,殷勤招待。
陇南王是武将心中继承皇位的不二人选,张祖瑞也在其中,当年她与虞素环关系尚可,宴会相逢也能闲话几句家常,此次重逢,看对方眼角细纹,难免生出“青山依旧在”,青春不复回的感叹。
虞素环自见张祖瑞起,积攒多年的情绪便抑制不住的汹涌翻腾,只是桌上人太多,只能强行压抑,直到散席,终究按捺不住地握住了对方的手。
张夫人侧头看她。
虞素环没说话,动了动嘴蠢,用口型无声地说了“王爷”二字。
张夫人沉默下来。
虞素环地手微微颤抖着,刚刚见面,张祖瑞虽然对她恭敬有加,却一直在回避她的眼神,而张夫人也是。若是,若是那人真的还活着,绝不止于此。
所以,是她误会了,是傅希言误传了,是……
她心乱如麻,大起大落的情绪瓦解了她的意志,让长途奔波的劳顿一
下子显现出来,眼前一黑,人就倒了下去。
张夫人眼明手快地抱住她,却被拖着往旁边倒去,女眷哗然,一阵兵荒马乱。
好在大夫是现成的。
张夫人急忙安排她去客房住下,姜休、护花组随行照顾,张祖瑞则邀请裴元瑾和傅希言去了书房。安排妥帖后,张夫人总算腾出手来处理厨房的纰漏。
管家前因后果已经查清楚了,被傅希言“销毁”的食物也找了回来。
张夫人皱眉:“听闻傅希言出身勋贵,何至于此?”
管家知道根源在张酬,却不好在夫人面前说她儿子的坏话,只能苦笑。
张夫人扬眉:“人是谁带回来的?”
“少将军。”
知子莫若母,张夫人便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陇南王就算死了,也是张祖瑞的旧主,陇南王妃就是他们的主母,这般怠慢,传将出去,整个北地都要戳他们家的脊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