镐京事了, 傅希言和裴元瑾便抽空回了储仙宫,一是东奔西跑了太久,想回家看看, 二来,恭贺裴雄极和一众长老晋升金丹的大喜。
然而还在路上, 就收到了府君山传来的消息, 景罗竟辞职走人。
傅希言大惊, 与裴元瑾加速赶到府君山, 山上正举行庆功宴饯别宴。两人风尘仆仆而来, 便又成了洗尘宴。
傅希言敬了一圈酒,轮到景罗, 心中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倒是景罗温和地勉励了他几句, 他这才缓过神来,又细问他将来的打算。
景罗坦然一笑道:“我终究是个江湖人, 江湖人的去处自然是江湖。”
“储仙宫也是江湖。”
“在储仙宫待得太久,若再待下去, 便走不了了。”他说这句话时,眼睛里有缅怀,有怅然, 但更多的,还是一去不回的决绝。
傅希言心中一紧, 下意识道:“那就不走。”
“道不同, 终究要分道扬镳。但说不定有一日, 又会殊途同归。”景罗顿了顿, 又笑道, “我修的是器道,在你们这群武道中,实在格格不入。何况宫中事务繁多,我一日身在府君山,一日便不能置身事外。倒不如归去,寻求我的道。”
这话说的,倒叫人不好再劝了。
傅希言之后,又有许多人来敬酒,连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易绝也送了一句祝福,明明是热热闹闹的画面,傅希言脑海中萦绕的却是《曲终人散》的歌词。
宴后,傅希言与裴元瑾并肩回房,走到一半,傅希言突然说:“就这样让景总管走了吗?”
两人有默契地停下脚步,对视着彼此。关于景罗的事,他们从未交流过想法,但这一刻,又似是心意相通。
傅希言干咳一声说:“我们不如把心里的想法写在对方的手掌上,看是否是同一件事。”
“好。”
两人摊开手掌,伸到对方面前。
傅希言落落大方地写了个“大”,裴元瑾写了个……
啥?
他瞪大眼睛,凑过头去看那复杂的笔画。
裴元瑾无语地说:“‘将’。‘大’也可能是大叔大婶……大媳妇。”
傅希言:“……”敢不敢说最后三个字的时候把眼神挪开!
裴元瑾说:“其实,就算真的是,也无妨。”
储仙宫之所以对付傀儡道,是因为莫翛然视人命如草芥,罪恶累累,而大将的存在完全是耳口相传,并无具体劣迹,实在无需草木皆兵。
他顿了顿说:“同为无回门下,鄢克便救人无数。”
傅希言张了张嘴,自嘲道:“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鄢克对大将评价如此高,他生怕再来一个莫翛然级的大魔头。
裴元瑾说:“莫翛然也已经死了。”
傅希言小声嘀咕:“多亏裴宫主补刀。”
裴元瑾目光凉凉地瞟过来,没说话,就这么看着他。月光如凉水,不如他的眼刀透心凉。
傅希言干咳一声道:“那我们要不要与你爹商量下。”多少电视剧,之所以能拍四五十集,都吃亏在信息沟通不良,让反派利用了信息差,兴风作浪。他必须把这个苗头掐灭。
裴元瑾不悦地蹙眉,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居然松了口:“也好。”
傅希言趁热打铁,带着他去找裴雄极。哪知裴雄极并不在房中,傅希言还在思索大半夜的人跑哪儿去了,裴元瑾便带着他去了后山。
他们刚进山林,白虎就冲了出来,松软的皮毛摸着手感十分舒适,让傅希言不由地想起了丢给戚重照顾的傅贵贵。
傅希言说:“说起来,上次戚重带楚少阳求援时,竟然没将傅贵贵一起带来。”
裴元瑾扬着眉毛,似乎在等他的后半句。
“要不然,”傅希言摸着毛茸茸的白虎,感慨道,“我们回来的时候,也不会把它忘了。”
裴元瑾:“……”
其实他并没有忘,纯属不太想带。这一年东奔西跑,也没太多工夫独处,好不容易有机会了,还带只鸟,岂非大煞风景。何况,陕西分部伙食不错,想来不会亏待了它。
傅希言摸着不断往怀里拱的虎头,柔声说:“儿砸,你要有妹妹了,开心吗?”
白虎抬起茫然的双眸看着他。
傅希言搓它脸:“就知道你很开心。以后就让你妹带你飞。”
白虎侧了侧头,不是很懂的样子。
他和白虎玩了一会儿,才起身跟着裴元瑾继续往山里走,大越走七八丈,就闻到一股微微的焦香。定睛一看,裴雄极正在篝火旁烤鸟。
“啧,每次都等我烤好了才来。”裴雄极意味深长地看了裴元瑾一眼。
裴元瑾毫不客气地拉着傅希言在他身边坐下:“不然等你吃完了再来吗?”
裴雄极哼了一声,撕了只鸟腿给傅希言,又给了亲儿子一根鸟脖子,自己抓着鸟大吃起来。
裴元瑾拿着鸟脖子也不吃,状若不经意地问道:“景总管要走,心情不好?”
裴雄极叹气:“那么多年的老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