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走近。
闻若弦注意到车边的女人,脸色变了变,唇角的笑意霎时冻住。
“清萝?”宋雨兰以为她刚到不久,对闻若弦笑了笑,礼节地介绍,“噢,闻总,这是我女儿。”
被点名的宋清萝缓过神,不等闻若弦说什么,笑着打招呼:“闻总好。”
原来姓“wen”。
文?闻?
那天晚上路灯亮度有限,宋清萝没能看仔细,而现在,停车场的灯光就在头顶,且亮得过分,将她整个人照得清清楚楚。
她比宋女士稍高,乌发拢在耳侧,杏色的西装外套干净素雅,耳钉和项链都是简单又经典的款式,清淡冷艳的五官,量感不大,舒服且耐看,从头到脚都透着温润内敛的气质。
脸上的妆也像是被规训过,浓一分艳俗,淡一分寡味,圈在稳重的条框里。
“你好。”
闻若弦微笑点头,不动声色地观察她。
少有人驾驭得了银灰发色,如此惹眼的特征,想忘记都难,只是这褪去了浓妆的眉眼,她总觉得似曾相识。
难道更早之前在哪里见过?
闻若弦没有深想。原以为那天夜里的剐蹭是个意外,过去便过去了,可现在有了这层关系,事情变得尴尬——她怎会想到,那是大客户家的千金。
一番寒暄过后,双方互相道别。
宋清萝跟着母亲上了车,悄悄拉开窗帘,透过缝隙看着那个人走向另一辆车。
江dsr220
自家车先出地库。
窗外的街景匀速倒退,宋清萝扭着头,脖子都快要扭断,直到那辆车出了地库朝反方向去,才收回视线。
“妈。”
“嗯?”
“你今天谈的是什么项目?”
“翻译公司,签了长期合作约。”宋雨兰回复完消息,放下手机,诧异地看着她,“怎么突然开始关心这些了?”
宋清萝不答,“就是刚才那位闻总?”
“对。”
“她叫什么名字?”
“闻若弦。”
“有名片吗?”
此话一落,宋雨兰神情微妙。
她抿着唇笑,从包里拿出名片夹翻了翻,取出其中一张,颇为郑重地交过去,“有。”
小小的名片,纸质细腻而厚实,正面素净的米白色打底,右上角镌刻着公司logo,左侧仅有两三行文字介绍,简洁大方。
闻,若,弦。
翼声科技,总经理,电话……
宋清萝默念了一遍名字,快速记下电话号码,翻过来,背面是复古的祖母绿,印刻着几个大写字母——miawen。
她呼吸一停。
不知兴奋还是紧张,太阳穴突突地跳不住。
宋清萝拿出手机搜索公司名字,在企业信息软件里找到了法人,却是另一个名字:程苏然。
合作伙伴的名字才是闻若弦。
想起翻了两页不感兴趣的文件,她又重新捧起来,继续往后翻。前两页介绍了公司的基本情况,第三页是创始人,程苏然和闻若弦,照片上的她们年轻漂亮,履历优秀,两个人都是经验丰富的同声传译员。
宋清萝目光停在闻若弦的毕业院校处。
本科,江城外国语大学,硕士,德国美因茨大学格尔翻译学院。
一模一样的德语名字,一模一样的硕士学校,种种痕迹在她脑海中重合,那张原有六七分像的脸,也变得完全一样了。
记忆的洪流汹涌而来……
那年宋清萝十八岁,考入英皇小提琴专业不久,与施楚宁同市不同校。某天,宋清萝去施楚宁的学校找她玩,恰逢欧洲大学生辩论赛硕士组的总决赛进行中,出于好奇,两个人悄悄去现场围观。
在半露天的大礼堂围栏外,宋清萝第一次见到闻若弦。
众多白人学生中,她的亚洲面孔格外出挑。乌亮浓密的长发低束在脑后,鼻梁高挺秀气,上面架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从容淡定,沉稳矜持。
很难不让人注意到。
高台之上,她泰然而专注,思维清晰,嗓音温柔却不乏力量,几次发言都让对方无从反驳。
最后她和队友代表德国拿下冠军。
初见惊艳,宋清萝深深记住了她,委托朋友到处打听,只知道她的德语名字叫mia,是中国人,在美因茨大学格尔翻译学院读硕。
少年人狂热的爱慕像烈火,一旦燃烧起来便有燎原之势。
一年时间里,宋清萝寻遍留学生圈子,三次前往德国,她的学校,却每次都无功而返。直至,十九岁的夏末,宋清萝和同学奔赴柏林演出,在自由活动的傍晚,她独自一人散步到商场,遇上了持枪的恐怖分子。
记得那天傍晚,黄昏很美,枪声响起时,人们惊惶逃窜,她缩在墙角,被飞溅的玻璃碎片划伤了手臂,血流不止。
那是她离死亡最近的时刻。
还以为看见了自己要找的人是幻觉。
素净的面容,低低束起的黑发,鼻梁上的金丝边框眼镜……她冷静,温和,不慌不忙带着她逃到安全区域,解下丝巾为她包扎伤口,送她去医院。
然后没留下只言片语便从她的世界消失。
……
宋清萝捧着文件和名片,双手微微发抖。
车里很安静。
“清萝,怎么了?”宋雨兰发觉女儿状态不对,一只手搭上她肩膀。
宋清萝突然抓住那只手,“妈,你和闻总熟吗?怎么认识她的?这是第一次合作吗?”
坐在副驾驶的姚秘书笑出了声。
“去年的跨□□会、产业交流论坛上,我跟闻总有过两次合作,是朋友向我介绍她的,谈不上多熟悉,但是工作方面接触下来,感觉是个特别稳重靠谱的人,合作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宋雨兰语气淡淡,微笑观察着女儿的脸色。
宋清萝眼神闪烁,追问:“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可是你也从不过问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