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宋清萝的消息时,闻若弦确信自己是满怀期待的。没有人知道,她守着朋友圈刷新了多少遍,以至看见“等我”两个字,立刻从车里下来了,舍弃温暖,迎上冷风。
就像要接自己的什么人回家。
看着宋清萝朝自己走来,竟然紧张,一刹那变得不认识了对方。
但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不是吗?
否则就该当做不知道。宋清萝还是宋清萝,单纯有趣又叛逆的大小姐,而不是舞台上的缪斯女神。
闻若弦在腹中打过草稿,说什么,表情如何。这与商务应酬和谈判不一样,没有技巧没有虚伪,在表达真诚方面,她并不熟练。
然而此情此景让她完全乱了。
不待她细问,宋清萝眼泪就往下流:
“我今天失误了。拿到旧版有错音的谱子,明明发现不对,却没有及时反应过来,还是拉出了错音,我怎么会出这种低级失误呢,以前从来没有过……”她嗓音颤抖,满满对自己的失望。
很快鼻头也红成一片。
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闻若弦心像被扎了下,半晌才缓过神来,拉开车门,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笨拙哄道:“你别哭。”
整个动作在宋清萝看来是拒绝的意思。
“对不起,”宋清萝自嘲地笑了笑,“我忘记你说过,你不习惯跟人肢体接触。”说完接过纸巾,低头,一边擦眼泪一边喃喃自语,“没关系的,不可以也没关系……”
闻若弦想也没想就说:“可以。”
只是一个安慰的拥抱。
当然可以。
她主动伸出双手,刚碰到宋清萝的肩膀,忽然,宋清萝直直地扑进她怀里,一个熊抱住她,带起了凉风。
闻若弦顿时浑身僵硬。
可也是头一回,本能没有想要推开。
耳边传来女人低弱的抽泣:“我早就把谱子背熟了,都能完整默写出来,为什么还会那么粗心,被错谱干扰呢……我上一次犯这种低级错误是十六岁,怎么连未成年的自己都不如……”
在专业水平上,宋清萝有着绝对自信。
这些年参加大大小小的演出、比赛,鲜花和荣誉拿到手软,对自己的要求也越来越高,像今天这样的低级失误,是不可以出现的。
她越说声音越小,把脸埋进了闻若弦头发里。
清新洁净的草药香十分好闻。
每抽泣一次,身体就颤抖一下,双手抱得更紧。
闻若弦能感受到她此刻的依赖和脆弱,炽热的情感如烈火,不禁动容,也觉得似曾相识。
蓦地想起了程苏然。
以前,每当然然在工作上受了挫折或委屈,就会像这样抱着她,哭诉,或自责。她总是心疼,恨不得替她承受所有。
现在抱着她的是另一个人。
面对不同的人,会有同样的感情吗?突兀冒出来,闻若弦有点慌了,这个问题显然超出她的承受范围,不能细想下去。
多想哪怕一种可能,都是背叛自己的心。
她将乱七八糟的念头赶出脑海。
冷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空气裹挟着萧瑟的味道。
抽泣声逐渐停止,闻若弦僵硬的身体也松弛下来,双手缓缓落在宋清萝背上,安慰地拍抚:“我理解,你对自己要求严格,小提琴是你的骄傲。不过,年纪轻轻就能担任乐团首席的人,经得起多少赞美,也受得住多少挫折……”
一片枯叶落在宋清萝头发上。
她顿了顿,伸手拂去,继续说:“失误并不是你音乐生涯的污点,面对失误一蹶不振的态度才是。相反,失误会为你累积更多宝贵的经验,这次失误了,下次就不会了,对不对?”
“别哭了。”
怀里人闷哼一声。
没有回应。
闻若弦并不着急,只轻轻拍着她的背,一抬眼,就看见音乐厅里走出来几个人,往大门口去。
谁会知道小提琴首席在这里哭鼻子呢……
台上光芒万丈,台下委屈求抱,如此反差,加重了割裂感,更加引人想要探究。
她不禁生出了好奇心。
“谢谢。”宋清萝突然出声。
深吸一口气,才恋恋不舍地松开闻若弦,尽可能把属于她的味道留在肺腑。那双眼睛依然泛红,泪已经干了。
她望着闻若弦的脸,眸中显露出贪婪。
“好了,外面冷,还有什么话我们坐车里说。”闻若弦并无所疑,只觉得夜风吹在脸上寒凉。
宋清萝怔道:“你怎么知道我还有话说?”
“难道你不想正式介绍一下自己吗?”闻若弦会心一笑,“小提琴首席。”
心思被点破,宋清萝红着脸嘀咕:“简直像我肚子里的蛔虫……”
“情绪都写在脸上了。”
“哦。”
“我先把琴放下。”大小姐转身走向隔壁冰川蓝,开了锁,很小心地将琴盒放进去。
这就是她口中“太高调”的座驾。
保时捷taycan,纯电跑车。
果然高调。
若要论印象深刻,最清晰却是初见那晚,她的火红摩托。
闻若弦又生出些错觉,大小姐或许并不像外表看上去这般单纯,想着,她为宋清萝拉开副驾驶门,自己也上了车。
“小提琴爱好者,宋清萝,很高兴认识你。”宋清萝熟练地坐进车里,朝闻若弦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