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人眼底的恐惧,估计已经被“反效果”教训过了。也不知道那个时候,殷刃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不过殷刃孤家寡人一个,没什么可以被拿捏的,更不会随便暴露实力。这人应该是先行发觉了殷刃的“特殊”,想以此作为把柄……是某种特别的能力,还是……?
不,这些不是重点。钟成说熟练收起好奇心,他拈着单独的两份档案,走去吕光祖面前。
“你的视线在陆元元和樊涌身上停了挺久,在其他档案上停留的时间几乎一致,除了这两份。”
“这位小姐应该是你很重要的人,你看她的眼神非常柔和。”
他把一份档案放到审讯椅的小桌上,顺手点了点资料上的照片。
照片上,年轻女孩笑得很甜。她的双眼雾蒙蒙的,带着蛛网似的半透明蓝膜。
照片旁边写着“丁李子”三个字,失踪日期是两周前。特殊情况一栏,警方特地标明了“视力障碍”,还附了医院检查报告复印件。
吕光祖抿紧嘴唇。他难过地看着那份档案,到底没能移开视线。
“而你的目光始终回避着这一份……嗯,丁李子失踪案的报案者,二十多岁的男性,身高、体型与你极度相近。”
钟成说又推过去一份资料,放在那位女性的资料旁边,双眼紧锁吕光祖。
“这位‘失踪的报案者’,是你吧?”
那人目光一缩,他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钟成说。
“放心,我暂时没有暴露你的意思。”钟成说收回资料,垂下眼。
果然。
自我牺牲投案、还能一眼察觉殷刃的特殊,实在与他们所知的吕光祖相去甚远。虽然不知道是整容还是怎样,面前人“不是吕光祖”的可能性不小。
而面对那份“报案者”资料时,这人的恐惧里只掺了不安。自己简单诈了诈,他就中了招。
钟成说有些失望地摇摇头:“当务之急是找出真凶,我不打算节外生枝。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
那人紧张地盯着钟成说。
“不要透露殷刃的特殊之处。”
钟成说语气平淡,将报案者的资料放在一摞资料最上面:“我还没有更换搭档的想法。”
那人不知想到了什么,脸庞抽了抽:“我知道了。”
半分钟后,钟成说也踏出了门。
“怎么样?”殷刃充满好奇地凑过来。
“他什么都不愿意说。”钟成说推推眼镜,“我给他展示了失踪人员档案,他对其中一人反应有点大,我们可以从这个目标入手。”
他抽出“丁李子”的资料,递给殷刃。
殷刃草草扫了眼:“我知道了……钟哥,你晚上有空吗?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帮忙。”
钟成说:“……?”
几个小时后,钟成说无语地看向窗外。
他们正坐在一家叫丰德庄的顶楼餐厅——这里的视野非常好,窗外灯光璀璨,天上银河烂漫。嘈杂的汽笛声被远远抛在地面,室内只剩静谧的古典音乐,桌上的花瓶里插着新鲜的红色花朵。
可惜殷刃脚下堆了不少购物袋,它们挤成一座小山,将周遭的优雅气氛破坏殆尽。
殷刃“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帮忙”,似乎是要自己帮他吃饭。而且来这里前,此人还走走逛逛,买了一大堆垃圾食品当夜宵。
钟成说尽力无视那近在咫尺的卡路里之山。光是吃这么多还不发胖,殷刃同志就足够惹人生疑。
“我的钱终于报销了。”
钟成说对面,殷刃抹抹不存在的眼泪。
“最近总是半夜麻烦你,想着答谢一下。这家的素菜做得特别好,我提前查过。”
钟成说思索半天,不确定这算不算无事献殷勤。他只好点点头,仔细品尝素菜版红烧肉和松鼠鱼。
红烧肉口感丰腴,却没有油脂特有的腻味。厨师不知道用了什么材料,食材刚一入口,几乎能顺着喉咙滑下去,只留下满口清香,余韵悠长。
菜肴味道非常好,价格也同样感人。换做平时,钟成说压根不会来这种地方。
“好不好吃?”发现钟成说的表情软了几分,殷刃笑眯眯地瞧他。
“味道不错……殷刃,你是不是有事对我说?”这人的笑容里带了些狡黠,钟成说有种不好的预感。
“嗯?没有,就是请你吃顿饭。椅子上的凶煞之力还没个说法,符部长最近又没怎么露面。事情肯定不简单,之后咱们有的忙。”
殷刃夹了一筷子松鼠鱼,嘴里含混不清。这里的松鼠鱼是用土豆做的,入口脆嫩鲜香,比起真鱼也不枉多让。
“钟哥,你说凶手怎么回事,连环杀手不是都会挑受害者吗?现在男女老少快齐了。”殷刃一边吃,一边顺手刷视频网站。
“或许他们有些共通之处,我们只是还没有发现。”钟成说喝了口无醇酒,“或许是你《犯罪○理》看得有点多,凶手是出于其他目的害人。”
“我这是努力寻找失落的记忆,说不定我以前是个外文翻译呢。”殷刃戳着碗里的松鼠鱼。
钟成说幽幽看了殷刃一眼,不予置评。
“晚上一起看刑侦剧找找灵感?咱总不能吊死在吕光祖一棵树上……”
“殷先生?”
一个耳熟的声音打断他的话。
殷刃戳米饭的动作顿住,钟成说侧过头——白永纪正带着几位同事落座,正巧坐在他们隔壁大桌。
“哈哈,今天真是巧。”白永纪笑得挺灿烂,“两位也来这里吃饭啊?”
“是啊,我今天发了奖金,带朋友吃点好的。”殷刃顺口胡说八道,又给钟成说夹了一筷子菜。
“之前的事情考虑过没?”白永纪略微侧身,挡住一位想给殷刃拍照的同事,“我们最近很需要一位形象好的嘉宾,你临时客串一场就行,报酬很丰厚的。”
“抱歉,我没……”
“他不方便去。”殷刃还没来得及找好借口,钟成说率先接了话,“殷刃之前出了点事故,他还在休养阶段,不适合参加那类活动。”
“出了点事故?”白永纪一怔。
“嗯,我脑袋受伤,忘了之前的事情。这不,还要麻烦钟哥照顾。”殷刃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多谢白哥赏识,之后要是有机会,我一定捧场。”
白永纪沉默片刻,嘶地抽了口气:“对不住,对不住。我之前不知道这件事,健康最重要,等你康复了,我们再聊这个吧。”
“聊点开心的吧,你和孙医生进展如何?”殷刃笑眯眯地转移话题。
“上回被留着吃了顿饭,她父母好像对我挺满意。”谈到孙栖安,白永纪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其实我一开始也没啥想法,但接触多了,总觉得孙医生她……人挺好的。”
“她现在不想谈恋爱,我打算先保持朋友的身份,你们可要帮我保密。”说完,他又严肃地补了句。
白永纪的同事们哦哦哟哟地起哄,一口一个“白总动心了,这顿得买单”。
殷刃瞧着他看了会儿,开始给米饭拌汤。
白永纪不是热情到让人不适的类型。这位精英很明白适可而止,没有再打扰隔壁桌的两位。一行人临走的时候,白永纪才再次走上前来。
“钟先生,失礼了。我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你想做心理咨询?”
“小孙不会一直有空。如果问题没解决,务必记得去正规机构看,别信那些乱七八糟的偏门法子。”
说到这,白永纪压低声音:“说来惭愧,我之前也求助过心理咨询,被人骗了好几万。那人差点把我带进传销组织,幸亏我清醒得快。”
殷刃:“真的假的,这么吓人?”
“是的,我之前还和孙警官聊到这件事,我当时就该报警……也不知道现在再去行不行,喏,你们看,我聊天记录都截好了。”
他随手展示了下相册里的截图。
那是十几张半年前的微信聊天记录,对方的id位置写着“吕光祖”三个大字。
前面只是些陆陆续续的转账记录,最后一张截图的内容有点扎眼。
【吕光祖:白先生,您这个问题有点大】
【吕光祖:我得求助下我们的大师,要不我帮您介绍一下吧】
【白驹过隙:大师?什么大师?吕先生,事情到现在还没有解决,我需要一个说法】
【白驹过隙:你那些东西神神叨叨的,该不是骗我的吧】
【吕光祖:您别着急啊,别的不敢说,我们这家可是货真价实。您可以打听一下,道上有我们的名号。】
【吕光祖:您有没有听说过“沉没会”?】
记录停在了这一条,往后空空荡荡,两人没有继续对话。
“之后我直接找了当警察的熟人,被人家臭骂了一顿。当初那个吕光祖搞了很多障眼法似的伪科学,我一时脑袋不清醒,上了个大当。”
白永纪苦笑。
“眼见不一定为实,现在骗子太多了,两位千万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