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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隔墙有耳(1 / 2)

凶人恶煞 年终 7583 字 2个月前

黑门内是一片纯粹的黑暗。

        “各位,  一路顺风。”方圆圆说。

        一股怪异的尘土味和肉腥气从门内飘来,呼吸似的风吹出绵绵热意。殷刃余光看了眼钟成说,站去第一位。

        他迈出右脚,  试探性地往那片黑暗里伸了伸。确定门内有坚实的地面,他才放心前进。

        钟成说紧紧跟在殷刃身后,脚步轻而机警。殷刃下意识想去抓对方的手,  可想到那天钟成说皮肤的触感,他来了个紧急刹车,  把蠢蠢欲动的爪子缩了回去。

        那股奇妙的不自在感死灰复燃,  还偏偏挑这种细微之处。

        ……不过阎王大人挨这么近,  应该丢不了。殷刃挠挠鼻尖,继续朝前走。

        最开始是彻底遮蔽视野的黑暗。

        就像浸入了粘稠的温水,殷刃周身被浮力托着,前进得既轻松又诡异。远处有一点闪烁的光,  它安静地摇曳,像是水底看向水面的微弱日光。

        殷刃持续朝着那道光走去。温度正好,  阴影温柔。行走在这片黑暗里,  他有种前所未有的放松感,  甚至有点儿昏昏欲睡。

        “钟成说……”他张嘴去招呼钟成说,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模糊不清,像是隔着一层水膜。

        钟成说哒哒的脚步声在他身后稳定地响着。确定对方没有异常反应,殷刃不再说话,加快了脚步。

        那片光亮越来越近,终于,  如同横着跨出水面,  殷刃走出了那片黑暗。

        “浮力”一下子消失,  他的周身骤然沉重。

        此刻殷刃没空在意这些——他看着眼前的景象,  少有地屏住呼吸。

        哪怕是在最荒诞的术法中,他也没看见过这样的幻境。

        他正站在一条街道的入口。

        街道乍看起来很明亮,光照充足,街上还有不少行人——要是只看一个模糊的大概,确实如此。

        定睛一看,这条街似乎无穷无尽。街边建筑以某种不可能存在的形式扭曲、交叉、相融,它们高到看不见顶层,伸向天空的方向。

        这些建筑比海谷市街道显得更加破旧和肮脏,表面爬满血管似的“爬藤”,一鼓一瘪地抽动。

        殷刃伸出手,摸了摸离自己最近的便利店墙壁。它摸上去带有让人不适的温度,像是热腾腾的内脏。

        他抬起头,顺着建筑“生长”的方向望去。

        这个世界没有天空,也没有太阳。殷刃头顶只有满载黑暗的漩涡。漩涡边缘散出粘稠的灰雾,它时刻不停地转动,搅动着探进去的建筑顶部。乱七八糟的东西失重似的飘着,消失在那片黑暗深处。

        那漩涡如同一只俯视众生的眼洞,寂静无声。

        殷刃仰着头,着迷地盯着那个不知通往何处的空洞。钟成说从后面拍过来的时候,鬼王大人发根差点炸起来。

        等殷刃回过头,他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其余三个人的衣服变了。

        葛听听身上多了一套不知道哪个学校的肥大校服,亮蓝色衬上白色,显得有点土气。黄今的衣服变成了维修工套装,脑袋上还多了一顶鸭舌帽。

        黄今疑惑地摘下帽子扔远,瞬息过后,他的头顶又出现一顶一模一样的帽子。

        钟成说的衣服则成了一套格外板正的西装。和那些销售人员的制服不同,这套黑西装剪裁正好,非常明确地勾勒出这人的身体线条。

        他脚上的鞋子甚至也成了皮鞋,擦得锃亮。配上钟成说的无框眼镜,这人像极了刚散会的精英人士。

        钟成说有点不自在地磕着皮鞋,解开了领口两颗扣子。他很少穿修身的衣物,像是不太喜欢这种束缚过多的款式。

        打量完小钟同志,殷刃无语地看了看自己身上。他的长发重新披散,t恤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换成了一件老式长衫。

        好在它是黑色的,不至于让他成为符行川二号。

        “喂、喂,听得到吗?”卢小河的声音从单边耳机中冒出,“如果发现自己身上的衣物变了,不要担心。那是郭来福的意识修正——根据你们的外貌,他把你们转换成了更容易理解的形象。”

        葛听听扯扯身上的高中校服,脸上露出一丝神往。然而等她看到校服胸口,小姑娘的面色微变。

        【中学】

        前面的文字是一串乱码,图案结构看起来像字又不像字,他们读不出任何含义。

        殷刃也发现了这一点。

        建筑的招牌、街边广告海报、自动贩卖机的商品包装,上面全是乱码似的字——乍看外形正常,却根本不存在于世上。

        路上的行人更不对劲,仔细看去,他们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形。那些“人”脸上没有五官,衣服和物品全都缺少细节,像是几个潦草的色块拼接,显得异常诡谲。

        葛听听站得更靠街外侧,她险些被一个快速走过的“人”撞倒。

        她刚想道歉,却发现那人停都不停。那东西先是保持着被撞到的样子,以极端别扭的动作继续前进,十几步后,它的姿势才逐渐恢复正常。

        小姑娘脸有点发青,她默默退到便利店的立牌后,试图把自己藏起来。

        “别怕,那些不是真人,它们没有思想。”黄今言简意赅,“你们也放——”

        黄今看向殷刃与钟成说的方向,宽慰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钟成说正双眼放光地刮墙皮,将其收入采样盒。殷刃则兴致勃勃地狂戳自动贩卖机,试图让它吐出一两样神秘商品。

        黄今:“……”

        黄今:“卢小姐,你那边有什么新指示么?”

        “找个据点,先熟悉一下周遭环境。第一个夜晚,不建议在外面过。”

        卢小河的声音有些遥远。

        “据点建议使用办公建筑或者旅店建筑,你们看到的是郭来福的脑内印象,建筑特征应该很明显。”

        识安大厦,特调九组办公室。

        说完那句话,屏幕前的卢小河看向郭来福的脑波监测。

        活物入脑会引起大脑的反应,她的队友们应该会很快迎来第一个“夜晚”。

        卢小河忧心忡忡地点着鼠标,喀哒喀哒的响声里,她将视线投去另一个大屏幕。

        上面跳跃着四组数据。

        那是特调九组四名成员的情绪波动。

        情绪大概被分为“恐惧”和“满足”两个基本大类,下面各自延伸了“哀”与“恶”,“乐”与“爱”四个类别。

        四个类别下面又分支似的拓展出“厌恶”“愤怒”“羞耻”“轻松”“好奇”等各种更小的分支,各种数据闪得人眼花缭乱。

        档案馆里,情绪会变得非常易于监测。如果里面的人有异心,哪怕他或她演技再高超,面对同伴时,真实的情绪很难作伪。

        仇恨、恶意、厌憎……这些可疑情绪会被直接量化,通过四人的腕环传过来。

        说老实话,卢小河不喜欢监视队友的感觉,但这是她直属上司的命令。事到如今,卢小河深刻体会到了这种监控的必要性。

        葛听听看起来兴奋又紧张,恐惧的读数不高不低,起起伏伏。

        黄今的情绪比较平稳,他似乎对这种奇怪场景比较麻木。黄今的读数只有淡淡的“无奈”和些微的“希望”,非常标准的工作状态。

        殷刃的情绪读数像是在跳舞。

        他的“好奇”上上下下过山车,其中还夹杂着“快乐”“紧张”“担忧”和零星的“失落”。硬要说点可疑的点,殷刃此刻的“喜欢”读数比常见的队友爱和朋友情高一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增量。

        只看情绪起伏,他比黄今还要有活力。

        ……问题在于钟成说。

        一点“好奇”与“兴奋”,外加一些“喜欢”,其余没有了。

        从最顶上的“恐惧”开始,所有“负面感情”的下属分支,钟成说全部的读数都是零。

        钟成说的腕环出了故障?

        卢小河做了几次远程重启重连,可钟成说的那一列情绪分支仍是整整齐齐的零。

        面对难以理解的异象,钟成说没有半点恐惧、紧张、不安。

        这个人只是单纯地好奇着。

        这种数据单凭“个人性格”可无法解释,卢小河皱起眉头,无意识咬起笔头。

        “小河姐,我们上午才进来,离晚上还远着呢,现在准备据点是不是太早了?”

        殷刃的声音从设备中传出,同一时间,他的“好奇”读数再次涨了上去。

        卢小河回过神:“哦哦哦,他脑袋里的日夜不能作数。大家算是侵入的异物,他的潜意识一定会有反应。你们大概还有半小时的时间,抓紧。”

        ……

        十五分钟过去,四人齐聚旅馆大房。

        郭来福看样子没住过好旅馆。旅馆外面还像那么回事,但此人对旅馆的室内印象非常糟糕。

        这间旅店离四人最近,只有两层。它的内部接近于三流青旅,墙壁刷着大白墙,剥落后露出泥灰色的墙壁。

        窗帘是暗紫色的,沾满脏污,正死死合着。墙上挂着俗气的装饰画,水泥地板满是裂纹,盖着灰尘。

        闪烁的白炽灯下,四张单人床散发出潮味。床单上带着可疑的污渍,床头桌放着满是脏污的可乐和计生用品。

        钟成说面无表情地从背包里掏出一张防尘塑料布,在其中一张床上盖好,随后又铺上一张被单。准备好这一切,他才端端正正坐上床沿。

        直接落座的葛听听和黄今:“……”

        黄今:“人脑子里应该没有病菌。”

        就算“档案馆”能将脑内世界物质化,也不能凭空变出有生命的病毒或细菌。真正的生命没有那么好构造,作为灵匠,黄今再清楚不过。

        钟成说一本正经地回答:“我知道,就是看着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