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成说扶扶眼镜:“加油。”
符行川没心情追究此人的态度,一屁股坐在地上,他不管不顾地掏起口袋,捏出一根烟。
长长地吐了口烟雾,符行川望向夜色中的更升镇:“……你们两个如果想对识安不利,地下蚁穴那会儿,你们有无数种方法能弄死我和老李。两位在丙级调查组屈才待着,是有想从识安得到的东西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没有看向两人,坦荡荡露着后背。
“如果我把真实情况报上去,殷刃。你绝对会被全面检查看管,钟成说,你一定会被开除。你们能猜到这一点,却还是选择来跟我交流。”
“嗯,我们商量过,这是一个交易。”
钟成说眼睛仍时不时扫向黄粱。
“符行川,你是个真心想要保护海谷的强者,你知道怎么做更合适。”
“拍我马屁也没用。”符行川狠狠吸了口烟,呸了声。“但我总不能把你们往沉没会那边赶……唉,这事闹的。”
他抬起手,往自己手心吐了口烟。
原本柔软的烟雾凝为青白利刃,割开了刚刚被殷刃治好的伤口。鲜红的血液顷刻涌出,它们逆着重力朝上飘,拉伸成猩红细丝,绕出一个又一个符文。
血丝在夜色中交织,化为一个华美而惊悚的巨型图案。它足足有三米高,在符行川身前静静飘浮。
“钟成说就算了,有一套完整的刑法管着。”
符行川挪动冒血的伤口,伤口上方的巨大血阵跟着略微移动。
“殷刃,你既然能通过体检,肯定有和人类相近的实体……你自己看着办吧。”
殷刃抬头看向蛛网般的血丝,指腹随意地揉动黄粱。
“噗叽?”
钟成说也走到他身边:“那是什么?”
“灵契的一种。”殷刃说,“对双方都有约束力的类型,很公平……唔,总的来说,我不能滥伤无辜。而符行川需要保证我的自由,顶多把消息告诉李念。算是个暂时的和平协议。”
“违反会怎么样?”钟成说好奇道。
“自身力量反噬,最轻也是重伤。这是基于认知的协议,没法作伪。”
殷刃掌心裂开,一团血蠕动着飞出。
它同样化为细丝,钻入符行川的血丝缝隙,勾出另一道符咒。两者相合,血色阵即刻坍塌为血珠,继而啪地消失在空中。
也就是符行川个人敢弄这种灵契——殷刃心里明白,就算自己重伤,毁灭海谷市的手段还是要多少有多少。这份协议,做不到100的约束。
换成识安官方,绝不会冒险和这种等级的邪物合作。
“我还有些问题。”
灵契缔结完毕,殷刃严肃地开口。
符行川自暴自弃地吐烟:“你问。”
“您知道我和成说的情况了,我们还能继续升职加薪吗?年终奖呢?灵契先不说,我不是人类,劳动合同还有没有效?我还能和成说搭档吗?”
符行川:“……”
符行川:“?”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哆嗦着站起身,一把掐灭烟头。
“我靠,等等!”符部长指向钟成说,食指微微颤抖。“你知道殷刃是千年邪物。”
钟成说满脸无辜:“嗯。”
“你和他是认真交往?不是为了共同活动找的借口?”
钟成说还是那副无害的表情:“是的。”
符行川沉默了足足五分钟。
“能,都能,两位随意哈。只要别惹事,怎么都行。”符行川用梦游似的语气说道,“这回的报告,我待会儿告诉你们怎么写。不过这只黄粱,我需要先收——”
他去抓黄粱。那光溜溜的邪物瞬间变成拉丝年糕,一半被符行川扯了老远,一半紧紧扒在殷刃掌心。
“噗——叽——”
符行川面无表情地继续扯,黄粱没了圆球的形态,被扯得更长了。
“噗叽——叽——”它的噗叽声里几乎多了点嚎哭的意思。
“你看,它不愿意。”殷刃小心翼翼地说。
符行川眼里除了疲惫还是疲惫,此时此刻,他的双眼毫无光彩,几乎和钟成说有的一拼。
“哦。”他说,“那你管好它,出了事后果自负。”
“好的!”
“待会儿别人问起,就说小钟掉队,殷刃醒后先一步去找。剩下的事情,回到识安再说。”符行川一边说,一边从容地躺在地上。
钟成说在他的脑袋旁边蹲下,满脸疑惑。
“我先昏迷十分钟,缓会儿。”符部长沉痛地闭上眼睛。
……
海谷市人民医院,某间病房。
老人看向窗外。
天色已晚,比起窗外的景象,屋内的样子被映照得更清楚。玻璃窗成了半面镜子,映出一张皱缩衰老的脸。
“那家伙又擅自行动了。”
他冲自己的影像嘶声说道。
“很早之前,那家伙就不认同你的做法。现在让它也过来,没问题吗?”
老人的嘴巴张张合合,窗户上的影像却纹丝不动。
“劣质品失控,山镇毁灭,惨案在人群中传播……明明是验证我们‘理论’的绝好时机,结果它把劣质品直接吞吃了。我知道更升镇算是它的地盘,可是——”
影像安静地注视着他。
“……行,我承认,它的力量不可或缺。”老人冷哼,“那个沉没会不会善罢甘休,这个烂摊子,让‘戚女士’自己去收拾好了。”
“该排除的人,我会自行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