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转向九组一行人的时候,他的表情又严肃下来。
“基本资料都给你们了,你们肯定也看过。这个案子就是耸人听闻些,其实动机很简单。上午我又和那几个‘犯人’谈了谈,事情和张贺君的说法没什么出入。”
殷刃点点头。
来之前,卢小河同样整理了案件资料。他们早不是识安菜鸟,每个人都能将资料倒背如流。
张贺君住院一年后重返校园,班里的同学本质上都小她一届。加上张贺君本身性格偏文静,迟迟没能交到要好的朋友,显得有些孤僻。
不过根据老师们的说法,开学才几个月,她之前也只是独来独往,并没有被任何人欺负的迹象。
“按照目前的报告,问题出在热播的《千海歌》上。”卢小河接过孙警官的话头,“确定没有别的动机?”
孙警官摇摇头,苦笑一声:“虽然很离奇,但真的没有了。你们年纪轻,有人看过那东西吗?”
九组五人齐齐摇头,钟成说刚摇了一半,想起自己的身份,赶忙止住动作。随即他疑惑地看向殷刃——此人连《猫和○鼠》都看得津津有味,他还以为鬼王大人早将当红影音作品全看过了。
“我就有点印象,3d动画是吧?那东西快一千集,故事有点幼稚,我就没看。但我经常看到它的活动宣传,好像最近是挺火。”
殷刃艰难回忆各大视频网站。
孙警官长吁短叹:“算了,作品本身不重要。事情就和报告上一样,因为张贺君没看过这个,说错了话,那群下手的小孩认定她侮辱了里面某个角色——这就是唯一的动机。”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除了钟成说,九组众人的脸还是各有各的扭曲。
儿戏般的理由,偏偏差点要了一条活生生的命。
“孙叔,这个案子应该结了,为什么还要求助识安?”殷刃翻动手机上的报告文档,“就算这件事有玄学物品作祟,识安那边只要鉴定完了,流程就结束了。”
孙警官的嘴角抽动几下:“问题就在这里,你们跟我来……闺女,你该干嘛干嘛去吧,老爸要干活了。”
“行,我就在这。要是张贺君醒了,我第一时间联系你们。”
孙栖安将热果汁一饮而尽,冲众人摆摆手。
不出五分钟,一行人被带到了识安专用病区的某间病房前。
孙警官叹了口气,在门上敲了两下:“我带人进来了——”
“进来进来!”门里传出一个熟悉且绝望的声音。
殷刃挑起眉毛,紧跟着孙警官踏入病房。
他步子踏得有点大,刚一进病房,只听一阵哗啦哗啦的闷响。要不是钟成说手扶得快,大门差点被摇摇欲坠的纸箱墙给埋住。
无数搬家纸箱占满了大半空间,几乎要垒到天花板,它们密封完备,上面写着长长的编号。另外小半堆箱子敞着口,乱七八糟地堆在墙边。两者相辅相成,共同堆成一座纸箱丛林。
而在这纸箱丛林的空隙里,梁杉抱着笔记本电脑锁着,满脸苦相地打着字。一边两位识安鉴定人员表情麻木,正在往纸箱里摆放各种小玩意儿——
亚克力钥匙扣,中性笔,橡皮,笔盒,笔记本……基本能想到的学生文具与玩具,里面一应俱全。殷刃随手抓
了个便签本,勉强认出了《千海歌》中的角色。他又扒拉了会儿,又抓了本坠着另一部作品亚克力周边的手账。
感受到这些物件上的熟悉气息,殷刃的表情也麻木起来。黄粱在他的手机吊坠上疑惑地摇晃,好歹憋住了噗叽叫声。
“这些箱子是什么?”终于,倒霉蛋黄今提出了那个要命的问题。
“污染源。”
疯狂敲击键盘的梁杉抬起头,目光带着随时都会猝死的疲劳。
“这些箱子里的,全部都是,在海谷市初中找到的污染源……就他妈蟑螂一样,无论我们收走多少,都收不干净,找都找不到源头。”
看到这污染源批发市场似的壮观景象,黄今登时往后退了两步。要不是葛听听有意无意地堵住门口,此人怕是要一路退出去。
平平无奇的纸箱登时多了层可怖的阴影,空气中多了股说不清的味道。这些箱子里的东西少说也有上千件,哪怕识安处理过,在那微妙的压迫感中,黄今后颈的汗毛还是竖了起来。
“全都是污染源。”他看着堆满半个病房的箱子,口中喃喃。
“我不知道什么污染不污染,但那些小姑娘身上都有不对劲的东西,小梁就提出要地毯式筛查一遍……喏,这只是今天上午筛查的结果。”
孙警官痛苦地抹了抹脸。
“最近海谷市中学里的事情挺多,只不过是人命案到了我这边。学校压下了不少事,就剩下的那些,也够我隔壁部门同事忙疯了。总之叫你们来,就是这么个情况。”
殷刃:“……”
他是想要趁着查案,多接触点污染源,好寻找乐先生的蛛丝马迹。
问题是这给得也太多了!
……
同一时间,张贺君病房内。
小姑娘掀开沉重的眼皮,看着天花板。孙栖安寻了把椅子坐在一边:“贺君,感觉怎么样?”
“……孙姐。”张贺君目光移动,从输水的输液瓶顺着软管滑下,停在戳着针的手背上。再抬起眼时,她的眼眶有点发红,“孙姐……”
“我在这呢。”孙栖安露出笑容,柔声说道。
话音刚落,孙栖安的口袋里一阵震动。张贺君有点惊奇地睁大眼——她听说过,这种病房里原则上不允许使用手机。
然而孙栖安像个没事人一样掏出手机,她站起身,背过张贺君,声音愈发低沉温柔:“我不是说过,不要随便用这个电话联系我么?”
“医院有识安的人,我想……咳咳,我想选更安全的方式。‘厌恶’死的不明不白,‘悲伤’的态度你也知道……现在的我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呀。”
“……”孙栖安久久没有回话,半晌,她叹了口气,“也好,你想说什么?”
“您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识安派了谁过来啊?”
电话彼端的男声问得殷切而谦卑。
“一切正常,识安派了刚升乙级的特调九组。”
“乙级啊……”
“不要小看九组,目前一切相关计划的事情,他们都或多或少有些牵扯。就像你刚才说的,再小心也不为过……放长线,才能钓大鱼。”她的声音愈发轻柔,竟透出些母亲似的温暖来。
“我,咳咳,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不要再打电话过来了,这种方式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安全。万事小心。”
说罢,孙栖安挂断了手机。她随即冲室内的摄像头打了个响指,这才转回身来。
两人静静对视。
张贺君在病床上直挺挺地坐着,瞳孔深处泛出浑浊的白色。
“真是让人不省心。”孙栖安坐回椅子,恢复之前的姿势。
“下次得当面再提醒他
一次。”
张贺君张开嘴,用完全一样的语气接道。
“……贺君,你感觉怎么样?”下一秒,孙栖安的语气轻快起来,“刚才你的同学来看你,留了好多花,可以弄个花瓶插起来。”
“姐,不用安慰我。”
张贺君无力地笑笑。
“大家都不熟,肯定是老师的要求。”
目光扫过孙栖安口袋里的手机,她眼中的恍惚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