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今捧着一大束花到了医院。遗憾的是,他先遇见的不是丁李子,而是七组两位。
王宙和包琳琳打着绷带,正在识安病房区遛弯——先前的步行街骚乱中,包琳琳被拥挤拍摄的人踩踏,右脚踝骨折。王宙的眼睛由于抢救及时,还有恢复视力的可能,需要相当一段时间的疗养。
彼岸的事情还需要循序渐进地公布,七组作为乙级调查组,对骚乱的印象还是“项江联合沉没会搞大事”……虽然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判断大差不差。
两人一人拄拐一人包眼,相比起来,七组两位倒更像是大战后的伤员。
“哎呀小黄,惭愧,我俩先倒了。听说你们打了个大胜仗,帅啊!”王宙率先打招呼,独眼一个劲儿瞥向那束花。
黄今:“……”
不提还好,他一想起召唤戚辛附身的“后患”,脸色迅速发青。
包琳琳赶忙缓和气氛:“行了吧你,就知道把眼珠子抠出来当摄像头,九组都该精神创伤。”
“你自己还不是中招,堂堂驭鬼师被人踩骨折。”
“呵呵,看谁先出院。黄今你该干啥干啥去,别理王宙——回头咱们两组吃顿饭!”
眼看七组搭档拌起嘴,黄今贴着墙根迅速溜走。
到了丁李子的病房前,他特地停下来整整衣领,又顺了顺略长的刘海。确定花束的每片叶子都在该在的地方,他敲起门。
“李……”门开了,黄今一声呼唤还没出口,险些咬了舌头。
堵在门口的,赫然是一堆马赛克。
殷刃为什么在这里?!
黄今当场就想藏起花束,结果两人视线已经投了过来。
【哇好漂亮的花束!】【颜色好美,我决定了,这就是我最喜欢的颜色。】【好人先生又来看我了——】
黄今夹着尾巴前进两步,绷着脸往花瓶插花。
好想问殷刃干什么来的,但他实在不想以凡人之躯盘问神明。
见黄今变成了无情的插花机器,丁李子率先开口:“我注册了网络平台账号,准备做吉他教程和歌曲发布。小殷刚去隔壁看孙医生,我让他教我使用网页。”
她恢复视力不久,看什么都觉得新鲜陌生。
黄今:“……”还真是找对人了,大天师在“现代科技探险”这方面经验丰富。
“丁小姐的视力恢复得很好,这样下去,再过半个月就能出院。”殷刃顺畅地岔开话题。
丁李子还是执着地望着黄今。
“我问过护士,我的事件比较特殊,所以识安减免了医药费。但治疗眼睛的部分还是花了钱,我会挣回来还你。”她的语气非常认真。
黄今:“呃,不用了李子,现在我不缺钱。”甚至富得很痛苦。
“你的钱是你的钱,不能这么算。”丁李子笑,“既然我们小黄成了土豪,利息帮我算低点就好——”
“我……”黄今刚要开口,只听殷刃发出大声咳嗽。
【跟我出去下。】一道思维刺进他的脑子。
“……我知道了。”黄今只好含糊应着。
病房的门轻轻合上。
“不要随便在我脑子里讲话!”黄今抗议。
“你见到她的决心了。暂时别告白,你懂我意思吧?”殷刃把玩着钥匙链上的黄粱,后者噗叽噗叽地蹭他的指缝。
黄今怔住。
丁李子打定主意还这笔医药费。他要是这种时候告白,多少有点“讲条件”的意思了。
好险。
“谢谢。”黄今擦擦冷汗。
“不客气,这是身为同事的关怀。”殷刃说,“比起这个,你还是找戚辛多磨合磨合——你的视力异常是凶煞之力污染导致的,她能教你控制能力。”
“真的?”
“真的,我跟她打过招呼,让她给你和葛听听补补课。”
那就先不辞职了,黄今认真盘算起来。
等自己能控制视力异常,再去告白,确实要更负责点。希望非同事的神保佑,让丁李子的事业发展顺利,黄今暗暗祈祷。
可惜现在的黄今还不知道,他的完美计划,几天后就会出现问题——
丁李子精心修改过的《好人先生》在网络上好评如潮。她把歌名由最初的《好人先生》改成了《mrright》。在那首歌的介绍最后,她是留了一个没有指名道姓的问题——
【送给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朋友。等我还完医疗费,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瞻前顾后的黄今先生,最终还是失了先机。
……
午后,识安地下。
“我上午看过了孙医生,封印滴水不漏,你大可以放心。短则几个月,长则几十年,这一代的‘爱意’就会消失。”
殷刃与钟成说坐在戚辛对面,后者面色微妙:“没有准确时间?”
“具体要看孙医生自己的安排。”钟成说摇摇头,“她的脑瘤不会再恶化,又长在一个麻烦地方,得听脑科专家的判断。”
戚辛长长呼出一口气,几十年对于元物来说相当短暂,她不是特别在意。
“‘满足’恢复得不错。新的‘厌恶’和‘快乐’都出现了。不过它们的上代尸骨无存,两只幼崽没的吃,有点营养不良。”
戚辛老老实实坐在桌前,十指交叉在一起。
“照顾幼崽的事,我会自己想办法。但彼岸今后的处理,两位得给我一个确切方案。我知道,虽然‘恐惧’与人融合,他的力量还在,像之前那样就好。”
“像之前那样每天无差别杀灭,并不算个好方案。”钟成说使劲摇摇头,“目前我在研究元物族群的生命特征,可以做出一番计算。”
“……什么意思?”
钟成说:“虚弱的衰老个体、重伤个体、破坏性较大的异常个体,我们会优先杀灭。人类繁殖数量过多,已经开始影响大元物的智能,之前的简单死亡模式不再合适。否则假以时日,也许会出现第二个‘爱意’。”
“换成人话,钟哥打算参照人世族群的死亡规律,为元物们搞个更合理的版本。”殷刃利索总结。
尽管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身为元物,戚辛还是感受到了一阵压迫感。
她面前的两位正在制定“法则”。
“我知道,这不是一项好做的工作。拜托两位了。”戚辛微微垂下头。
“啊?”钟成说迷惑地推推眼镜。
戚辛苦笑:“殷先生身为人类,元物于他只是怪物。但既然恐惧先生已经拥有人类情感,免不了要承担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