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测几下,长公主道:“还惦记着宋家那姑娘?就那么喜欢?”
萧珩壹也问过这个问题,喜欢,他后知后觉,是啊,怎么不喜欢。
与宋璇是在锦书房相识的,那会她就常常念叨自己这么一个妹妹,说她如何可爱如何聪明,他没见过真人,却对她十分熟悉。
后来宋璇将人带了出来,他见过几回,已然明白宋璇所言不虚。
之后发生了许多事,他心里对情爱一事不甚在乎,与宋璇的婚事就算不是因她病重他也是要退的,谁也没想到宋璇会过世,没想到与他成亲之人会换成宋奾,两家长辈执意要结亲,他拒不了,也不再拒。
现在想想,大概从那时起,他心底对她,从来不是排斥,可惜他意识得太晚。
他那些年学会了很多事,其中就包括把自己的情感压下去,不能让它左右自己,只要宋奾好好的,那一辈子这么下去他也愿意。
这么多年,她做的一点一滴他明明看在眼里,只是都未曾回应,以至于很多次宋奾在他怀里的时候他都放下了那双想要回拥的双手。
大概是她的离开唤醒了他的内心深处,他起初气愤,以为是气自己受了她的影响,可又何尝不是内心里知晓了她的不爱与离开而不满。
卫凌心里苦笑,太迟了。
卫凌长久未出声,长公主心想,多半是了,当初说离就离,最后念念不忘的竟是他自己。
“我啊,半截身子骨埋进土里了,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们年轻人。”长公主看着他,“既然还记挂,何不好好认个错,将人追回来?”
“阿奾这孩子是挺好的,当初我就不同意你们和离,也不知你是怎么鬼迷了心窍,现在看到人家的好了?”
卫凌一直知道她的好,只是他太理所应当,将那份“好”置于一旁不顾。
“榆木脑袋。”长公主伸手在空中点了点他的头,“知道自己错哪没?”
卫凌垂眸,这些日子他已经想明白,归根究底,是他对不住她,是他三年冷待让她心灰意冷,一年两年三年下来,太多太多了,卫凌数不清自己的罪过。
长公主叹声气,“端容说,你给人家喝避子汤?你怎么这么糊涂啊,那避子汤是人喝的东西吗?”
卫凌没敢应话。
现在说什么都是苍白,他若是早些知道她身子不好,若是早些知道那东西如此毁人身体,那他说什么都不会让她喝。
他渐渐懂得,宋奾如此毅然决然地离开,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一切为时已晚,宋奾一辈子不肯原谅他也是他罪有应得。
“你如今能想明白是最好,过去的都抹不掉了,你可有想好将来怎么做?”长公主问。
将来怎么做他原本以为自己能护她安宁,可现在才发现,他的出现对她来说只是徒增困扰,甚至会给她带来生命危险。
他以前鲜少站在她那边去想问题,现在将自己换成她,终于能体会到曾经的自己是多么让人心寒。
他走了一段弯路,让她越走越远,他不敢有所动作了,靠近一步都怕让她不开心。
将来,他甚至不敢去想了。
“祖母,她如今不愿再见我。”
“唉,她不愿见你也是正常。”长公主叹息,“一个女人,一生所求不过丈夫疼爱,子女绕膝,可你,一样都没给她,她能做出和离那样的决定,我这老人家还挺佩服。”
“域川,你错了,想要挽回不是那么容易。”
卫凌低了声音,“我知道。”
“真心,是这个世界上最难能可贵的东西,你以前没有,所以不会去为她考虑,现在,你便先看清楚自己的心罢。”
长公主似有些乏了,卫凌没多待,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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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奕娴与白亦是在花园找到人的,卫凌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像柱子般,屹立不动。
她走近去,喊了声:“表哥?”
卫凌回过头来,“何事?”
“祖母让我来寻你,问你晚间要不要留下来用饭。”似曾相识的场景,可谁都知道当年那样的误会不会再发生。
“不了,还需回去。”
“好。”秦奕娴看着他,终究有些不忍,“表哥,你若是还喜欢表奾奾姐姐,那你就努努力,让她回头看你一眼。”
说完卫凌脸色没什么变化,秦奕娴都要转身了,才听到他问:“怎么努力?”
卫凌以前从未想过自己会爱上一个谁,后来想明白了,但是稀里糊涂做了许多事,适得其反。
他如今倒是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但是却不敢再轻易行动。
“嗯我只知道,要是你心里真心有她,那总有一天,奾奾姐姐是能看到的。”秦奕娴突然想到什么,“表哥,你可知道奾奾姐姐的生辰就在下月?”
卫凌点了点头,“知道。”
“那你准备送她什么东西?”
卫凌静了下来,他其实已备好了礼,现在看来,那份礼轻了些。
秦奕娴见他未答话,继续道:“其实奾奾姐姐现在不缺什么东西,你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而生辰礼不过是许多事中的一小件,表哥你若是真想要让奾奾姐姐回头,那将来要做的可不止这一件。”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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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凌离开时天色已经暗沉下来,淅淅沥沥的开始飘起小雨。
从长公主府到芳华巷,无需经过正阳大街,可他还是绕了道。
快要靠近绣坊时雨势大了起来,猛烈敲打着他顶上的油纸伞。
一帘雨幕后,宋奾在门口站着,望外张望,似乎在等什么。
卫凌就站在对街,没敢靠近,直到她看了过来,身子一下僵住。
俩人透过磅礴落下的大雨无声对视,他想了一会,走动两步,她眼神平淡,没有生气也没有不生气,他便大着胆子走了过去,和她站在同一屋檐下。
“阿奾,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卫凌看过去。
此时路上已没有什么行人,身后铺子里烛火微弱,天地间寂静又吵闹。
宋奾在等伞,没拒绝他。
“当初是我对不住你,给你用了避子汤。”卫凌的直言让宋奾一惊,他们之间几乎从未谈起过这个话题,她以为他从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曾想他现在特地过来说这事。
“给你造成的伤害,是我没有想到的,阿奾,是我底子弱要不了孩子,不是你的问题,也不是不想和你有孩子。”卫凌说到一半,看见她闭了闭眼,不再往下说,“不敢奢求你的原谅,但这声迟来的歉意还是希望你能听到。”
“还有,那三年,始终是我亏待了你,没有为你考虑,也没有站在你这边,是我没有尽到一个丈夫该尽的责任。”
雨势浩大,劈里啪啦的声音好像要将一切掩盖,但宋奾仍是听清了他说的每一个字。
心中不是没有震撼的,他这样一个人,怕是第一次低声下气说出这样的话。
“当一个人融入到另一个人生命中的时候,你已分不清那是习惯还是爱意,阿奾,你走的时候我从未想过自己会那样难过,我曾经逼着自己去忘记,去证明我的生命中没有你,依然会过得很好。”
“可是两年下来才发现,有些东西已刻入骨血,抹不去,忘不掉。”
“阿奾,那些你不喜欢的,我不会去做了,只是能不能,再给我个机会去弥补。”卫凌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极低,隐约能听出恳求之意。
宋奾震惊过后,慢慢冷静下来,“你能与我说这些我很意外,只是卫凌,不用弥补了,都过去了。”
她做不到释怀,但也不必非得要纠着过去不放,这个道理她明白,希望他也能懂。
卫凌掩了眸,“阿奾,我过不去”
雨渐渐停了,挽翠与龙泰也从家拿了伞过来,宋奾接过伞,走进毛毛细雨中,回头望了一眼,最终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