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萧寒回来时夜已黑透,冬日的寒风吹得人睁不开眼。
主屋旁那间小窗内还点着灯,路过时李萧寒不由停下脚步,望着那光亮出神。
刘侍郎的外室昨夜跑了,跑的时候不光带着银子,连同刘侍郎的账册一并带走。
大齐国法,为官不商。那账册便是刘侍郎暗中从商的证据。
刘侍郎暗雇杀手去寻人灭口,可没曾想,杀手行凶时正好碰到京兆尹。
李萧寒此生唯有二友,文乃陆渊,武便是熊威。
身为京兆尹的熊威,立即将那外室救下,带着账册直接呈禀殿前。
“女人信不得啊。”下午赶去清月楼的熊威提及此事时,不由感叹。
李萧寒当时便回他道:“将自己的过错怪在女人头上,便是无能的表现。”
熊威征了一下,随即点头道:“三殿下也是如此说的。”
一阵刺骨的冷风吹来,李萧寒轻咳两声,收回目光走进主屋。
小屋内正在低头练字的林月芽,听到外面的咳嗽声,笔尖亦是微微一颤。
十一月的上京大雪纷飞,不过半日路面就被白雪覆盖。
林月芽已有半月未见李萧寒。
这半月中,她只出了云腾院一次,便是同季嬷嬷见过一面。
季嬷嬷交代的话,她全部听进去了。
“侯爷不是个好糊弄的主,若想求他,必得先哄他高兴,若还不行,咱们还有办法。”
其实就算季嬷嬷不说,她也清楚,就连那格兰院守侧门的小厮,托他办事都得先将人哄高兴了,更何况是高高在上的永安候。
于是,她一边同春萝学规矩,一边练字。
今年屋中有炭盆,春萝又送了她一支药膏,手指上复发的冻疮很快就下去了。
李萧寒这半月每日都会回府,只是每次回来都已至深夜。
林月芽还暗自猜想,李萧寒莫不是已经将她忘记了,却没想当日夜里夏河就来找她了。
林月芽正照着一件衣裙上的绣花临摹,知道李萧寒要见她,连忙应了一声将手中针线放下。
原本她打算立刻就过去,可随后想想,她还是先将身上那件常穿的衣服脱掉,换上了一件碧色银线暗纹荷花的长裙,又从柜中取出一个墨色荷包,这才赶过去。
李萧寒头一次等林月芽这么久,他左手拿着书,右手指节在桌案上有节奏地缓缓敲着。
林月芽推门而入时,敲击桌面的手指终于停住。
待林月芽走到他面前,李萧寒才合上书抬眼看她。
半月不见,林月芽并没有因上次的事而消沉,且她面色红润,瘦小的脸似乎还较之前圆润了些。
看来日子过得不错,至少要比李萧寒想象中要好。
李萧寒冷笑,原是他多虑了。
“好吃么?”李萧寒问。
林月芽先是一愣,随后便很快意识到李萧寒是在问那五盒桂花糕。
她唇角挤出一丝笑容,很是配合地点点头。
只是这笑容极为敷衍。
李萧寒又问她:“方才在做什么?”
林月芽如实地比划道:缝东西。
净做这些浪费时间事情,李萧寒语气不悦,“可练字了?”
林月芽乖顺点头。
李萧寒颇感意外。
按照林月芽之前的表现来说,她应当不会好好练字才对,怎么半月不见,转性了。
李萧寒觉出今日的林月芽较之前不同,他双眼微眯打量了片刻,这才冲对面小书案扬了扬下巴。
林月芽也看出李萧寒不信她,她努力了半个月,就等此刻来证明自己,于是赶紧提着裙子跑过去坐下。
这次依旧是一字未错,书写的十分工整不说,字形还有了几分李萧寒的影子。
李萧寒喜怒不形于色,林月芽看不出他是否满意,长袖中手指紧张地在一起搓着。
这半月她已经很努力了,若李萧寒再不满意,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练字了。
林月芽低头看到李萧寒茶盏空着,压着内心忐忑,帮他将茶盏满上。
这是她第一次给李萧寒倒茶,且还是主动的。
李萧寒看了她一眼,随后对茶盏旁落下的那几滴水道:“水满则溢,写字也是如此。”
他见林月芽一副茫然的模样,叹了一声,指着当中一个字道:“写字不可使蛮力,这笔若是再放松些,会更像。”
林月芽看着那个字,内心依旧疑惑,但她还是装作明白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