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小院,林月芽便瞧出春萝不对劲儿,她走路深一步浅一步,下石阶的时候甚至摇摇晃晃,险些摔倒。
林月芽连忙将她扶住,无意间碰到她手掌时才发现,春萝的手异常冰冷,手心已被冷汗打湿。
怎么了?林月芽将春萝拉住。
春萝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轻轻摇头,“没事的姑娘,莫让侯爷久等。”
这哪里是没事的样子,林月芽知道春萝最讲究规矩,她若是不肯说,她如何也问不出答案。林月芽叹了口气,虚扶着春萝继续朝前走。
快到云腾院时,春萝才停下脚步,她扭头看向林月芽,“林姑娘,今日我不该自作主张带你搬离云腾院,还望林姑娘宽恕。”
林月芽愣住,疑惑地冲她摇头,让她搬出去的不是长公主么,怎么能说是春萝的主张呢?
春萝看出林月芽不解,她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稍微用力捏了一下林月芽扶她的那只手。
林月芽还是不懂,春萝看她做出“赵嬷嬷”的口型,立即就出声将她后话止住,“林姑娘,侯爷向来重规矩,云腾院里里外外都应听从侯爷的安排,今日的事,奴婢已经受到惩治了,只要姑娘心里不怪责,奴婢便安心了。”
春萝这次说得更加直白,就差直接告诉林月芽是她主动包揽了一切过错。
夏河说得没错,他们是云腾院的人,不管从前在哪里伺候,一旦进了这个院子,就只该听从侯爷一人之令。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格兰院的那位是长公主,又是侯爷的母亲,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开罪不起。
春萝聪慧,她也知侯爷清楚这是长公主的意思,但侯爷不能直接去寻长公主,便得先来敲打他们,于是春萝主动将事情担下,一是避免了侯爷与长公主之间的矛盾,二也是特意做给格兰院看,这样以后赵嬷嬷找她办事,便会收敛。
林月芽能猜出第一层意思,至于第二层,她压根没往那方面去想。她只是知道,春萝是好人。
今日的事因她而起,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抱歉地冲春萝点点头,同时,又将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在心底骂了一通。
春萝知道林月芽心里愧疚,淡笑着宽慰了两句,分别时又忍不住再次提点她,“林姑娘,侯爷极重规矩,切莫要随意冲撞他。”
林月芽莫名有种不安感,她冲春萝点点头,知道了。
李萧寒在气头上,待会儿见面时,她会尽可能的做出乖顺听话的模样。
也就这一日了,往后李萧寒便没有理由寻她。听碧喜说,过两日郡主要入宫,侯爷定会一并陪同,往后侯爷若是有空,肯定也是要陪着郡主的。
云腾院里,夏河像尊门神一样立在主屋外,看到林月芽朝这边走来,他冲林月芽微微颔首,面无表情地将门打开。
林月芽匀了几个呼吸,走进主屋。
她扫视一圈,没看到李萧寒的身影,倒是旁边净房内隐隐传出流水声。
“进来。”李萧寒在里面叫她。
又要这样?林月芽本就不安的心神顿时又慌乱起来,她非但没有进去,还向后退了两步。
李萧寒多聪明,闭着眼睛也能知道林月芽此刻的神情。
他不紧不慢继续道:“去看看桌上是什么,若你不想要,自可推门出去。”
紫檀桌上放着一张微微泛黄的纸,林月芽好奇上前将纸拿起,她识字不算多,但这纸张上的字,她也能看个大概,待看到最下面写的那三个歪歪扭扭的名字时,林月芽脑袋登时嗡了一下。
身契,这是她的身契!没错,名字上面还有她的手印。
林月芽心中的忐忑瞬间消散,颊边洋溢出两朵好看的梨花,她将身契捂在身前,眉眼中皆是喜悦,她似是不信,又将身契拿到眼前,仔仔细细再看一遍,确认无误后,透亮的眸中终于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净房内,男人幽幽开口:“拿着你的身契进来。”
林月芽还沉浸在极度的欣喜当中,此刻她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侯爷要发慈悲了,她要自由了!
怀着这个念头,林月芽走路的步伐都轻快不少,她来到净房门前,抬手准备推门时,动作却慢慢顿住。
到底还是怕的。
李萧寒知道她过来了,就呆站在门外,沉着声问她:“怎么,高兴得连自己身份都忘记了?”
林月芽没忘,正是因为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份,才不敢轻易进去。
她看看手中身契,又看看面前这扇门。
最终,她抬起微微颤抖的手,将门缓缓推开。
净房内温暖湿润的水雾里,夹杂着那股熟悉的幽香。
再忍忍,林月芽在心里这样劝自己,熬过今晚,她就自由了。
林月芽紧紧握住身契,垂眸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