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萧寒失笑了一瞬,随后又板起脸道:“动你又如何,怎么动不得了?”
他向里侧挪动,最后停在她身前,压着声道:“真当你逃跑的事便这样算了?”
说完这句话,李萧寒心满意足地合上双眼,便是不看,他也知道林月芽此刻的神情。
林月芽先是惊慌,意识到李萧寒不过是在吓唬她,便又狠狠瞪了他一眼,最后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就这样挨着他睡下。
第二日林月芽醒来的时候,日光高照,李萧寒早已没了影踪。
李萧寒睡得和平时比,不算晚,他起床的时候,精神竟也不错,甚至比林月芽不在的那段时间还要好。
大殿上他拿出三本账册的时候,众臣哗然,贩卖私盐在大齐乃是重罪,这案子又直接牵扯到大皇子裴愉身上,一时竟连裴怀都不知该如何了,虽说科举案之后,大皇子便大势已去,可毕竟那是吏部背责,大皇子顶多落个看管不利的罪名,卸去了吏部的直管权。
如今这贩卖私盐的事,可是直接能将裴愉定下重罪,裴怀实在拿不定主意,便先将账册收下,待禀名了圣上再做裁决。
裴愉自是不肯承认,一开始还在殿上与李萧寒辩驳,最后李萧寒将账册上的时间,私盐以及银两的去处逐一列出,不光是这三本册子,连那几年暨县一代货船进出的记录李萧寒都拿得出。
证据确凿,裴愉百口莫辩。
最后裴愉破口大骂,甚至将这段时间李萧寒同陆渊的那些传言也骂了出来,裴怀只得让人将裴愉押下去。
散朝后,裴怀又带着那几本账册和李萧寒直接面圣。
金色的幔帐内,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后,老太监将染血的帕子取出。
一只颤抖地手将帐子慢慢撩开一条缝隙,皇帝半坐着靠在金丝攒枕上,他将账册合上,沉缓开口:“贬为庶人,世代不得入京。”
“父皇,”裴怀劝道,“大哥兴许是一时糊涂……”
又是重重地一声咳嗽将裴怀的话语打断,“为帝不可愚仁。”
裴怀低头不敢再劝。
皇帝望了眼他身后的李萧寒,片刻后道:“你同你父亲长得愈发像了,他近日身子如何?”
话音一出,屋内之人皆是一惊。
一旁倒水的小太监手一抖,连壶都险些从手中掉下。
老太监立即蹙眉,将屋内一干人遣退,随后他躬身来到榻前,小声与皇帝耳语,片刻后,皇帝蹙眉望着不远处站着的两人。
他这糊涂的毛病又重了,若不是身旁有的宦官提醒,恐怕他还没有意识到眼前的李萧寒与孩童时截然不同,永安侯也已经在几年前病逝了。
皇帝叹了一声,静坐了片刻,这才接着道:“可成婚了?”
裴怀知道这又是再问李萧寒,便侧身让李萧寒上前回话。
李萧寒恭敬拱手,“回陛下,臣未成婚。”
“看上哪家姑娘,朕帮你赐婚。”那年若不是永安侯替他挡了一箭,恐怕他早已躺进泥里,这个皇帝也轮不到他坐,皇帝趁还记得住这些事,便想替老永安候这唯一的儿子做些什么。
李萧寒道:“劳陛下费心了,臣一心为朝廷效力,儿女之事暂不做考虑。”
皇帝忽然笑道,“同你爹一样,当初我这样问他时,他也是这样说的,一字不差。”
歇了会儿,他又冲李萧寒道:“仲任啊,你可是朕亲封的永安侯,那农家女虽好,可终究与你身份不配,莫要再动娶她的心思。”
李仲任是李萧寒的父亲,老永安侯。当年他与农家女的事情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就连裴怀也从未听闻过这样的事,所以待皇帝说完,他又是面露惊讶地看着李萧寒。
见李萧寒神色平静,他心下顿时了然,这件事李萧寒是清楚的。
两人出来时,皇帝已经歇下。
其实早在年前,皇帝就已经出现了忘事的现象,不过那时还能将人认清,没想到这几日愈发严重了。
不用裴怀提醒,李萧寒也知此事不可外扬,一日未立太子,便是三皇子裴怀代理朝政,也依旧会让有心之人掀起事端。
皇帝膝下七位皇子,大皇子裴愉如今算是彻底失势,二皇子与四皇子均未活过而立,三皇子裴怀代理朝政,剩下三个年岁都不大,最大的也才刚至七岁。
李萧寒从皇宫里出来,直接去了大理寺,案子一时半会还结不了,拔出个萝卜带了一地泥,当初替裴愉做这些勾当的不在少数,如何处置这些官吏,也够大理寺头疼几日。
这两日上京新进了一个江南的戏班子,李老太太在襄州时就养出了爱听戏曲的习惯,回到上京便一直心心念念,一得消息,她立即差人将戏班子请到府中。
一早就在园子里开始搭戏台子,晌午过后,戏台子正好搭完。
李老夫人睡了半个时辰起来,兴致十足地带着两个何家姑娘往园子去,格兰院自然也提前打了招呼,就是春和堂她也差人叫了林月芽。
长公主昨夜没有睡好,一直在想李萧寒说的那些话,她也还未想好该怎么和裴莹盈开口。
她原本不想去凑热闹,裴莹盈知道府里进了戏班子,就来叫她一起去听戏,长公主知道若是这次裴莹盈离开上京,以后不能再同这个侄女见面,心里一时有些难受,就随着她一同去了。
春和堂这边一得消息,季嬷嬷便招呼林月芽更衣梳妆,不论是妆发还是穿戴,都按照该有的规矩来,既不会太素,又不会出风头。
林月芽到园子的时候,李老夫人和长公主还没到,季嬷嬷说了,不能让别人等她。
林月芽困乏极了,走起路来都费劲,还不光是腿脚的问题,整个身下都发软。
李老夫人和长公主没到,她一时也不能落座,便只好在园子里四处逛,看到园门口一行人朝里走,便又立即上前规矩行礼。
李老太太望着林月芽不住地笑着点头,她让林月芽同两个何坐到一桌,在戏台子靠右边的地方。
李老夫人和长公主在中间,裴莹盈坐在长公主旁边。
季嬷嬷腿脚不好,没陪着过来,小桃和碧喜想要听戏,此刻一左一右站在林月芽身侧。
这第一出是个逗乐的折子戏,李老夫人笑得抹眼泪,几个姑娘也忍不住掩嘴笑。
第二出讲的是一桩前朝杀母留子的事。
前朝皇帝残暴不仁,当政期间做了许多有违人伦的事,百姓揭竿而起,最后裴家称帝,改朝换代。
李老夫人看的时候没忍住又骂了几句。
长公主心里有事,这戏曲大多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什么反应。
裴莹盈不喜欢这种悲悲戚戚的戏,还是觉得头一个有趣,她一个劲儿嘀咕怎么还没唱完。
林月芽是看进去了,见那母子分离时,还偷偷抹起眼泪。
何家两个也是跟着叹气。
小桃是又气愤又难过,看到手持长刀的角儿上场,她眉头忽然一蹙,随即眸光一动,立即抬手握住缠在腰间的长鞭。
作者有话说:
林月芽:别问了,再问就堵你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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