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李萧寒睡得深沉安稳, 连林月芽辗转一夜几乎无眠他都没有察觉到。
林月芽是在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着的,连早膳都没有用,起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晌午, 是季嬷嬷瞧着不起该不行了,硬是将她叫了起来。
林月芽眼下乌青更重, 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蔫蔫儿地坐在椅子上,哈欠连天的听着季嬷嬷念叨。
“姑娘呐, 这侯爷一宿一宿往咱们春和堂钻, 不是个事儿,你回头找机会劝劝……”
她说了好半天,见林月芽眼神呆滞地望着窗外, 便停下来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月芽,你听着没?”
林月芽回过神,冲她笑笑:嬷嬷叫我月芽啦。
季嬷嬷也笑了一下, 随后又故意装作生气的模样对她道:“你啊,就一直嫌我啰嗦, 从前你不好好听也就罢了,现在怎么还不好好听呢?”
林月芽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扁扁嘴道:我不敢劝侯爷。
她听了,季嬷嬷说得每一个她都听了, 她是真的不敢, 她甚至可以想象,李萧寒在听到她劝她不要来春和堂时的神情。
一想到这儿, 林月芽又蹙眉摇摇头:侯爷很凶。
李萧寒平时板着脸的模样是怪让人害怕的, 昨夜季嬷嬷多了句嘴, 他那冷冰冰的眼神的确让人心里发慌。
季嬷嬷也知道,很明显李萧寒现在迷着林月芽,若是真叫她把李萧寒往外推,那人肯定会不高兴。
她坐到林月芽身旁,又将声音压低道:“那肯定不能直接劝,若是今晚侯爷还来,你试着……”
林月芽听着听着,面上一红,她不知道季嬷嬷竟还有这样的主意,惊讶地望着季嬷嬷看。
季嬷嬷冲她笑得颇有几分得意,“往后你就知道嬷嬷的能耐了。”
眼看午膳的点要到了,林月芽也不知该不该继续等,若是大理寺忙,李萧寒赶不回来用膳也是有可能的,可他昨夜又说会回来一道用膳。
林月芽早上就没吃,晌午吃了个果子,到这会儿实在饿了,又等一阵还是未见李萧寒回来,就叫碧喜去厨房给提饭。
回来的时候正好在院门口看到李萧寒。
李萧寒瞥了眼碧喜手中的食盒,也没有说话,继续朝里面走。
林月芽看到两人一前一后进来,忙站起身解释道:我以为侯爷不回来了。
“无妨。”
李萧寒的确忙了一早上,也是觉得实在饿了,才想起来昨夜和她说过会一道用午膳,这才又急忙朝府里赶。
他没有要怪责的意思,方才一回来夏河就去了厨房,估摸着一会儿就能将饭菜送来。
他去净房将手洗干净,回来见林月芽还在桌旁站着等他,那副样子像是受了欺负似的,他忍不住蹙眉道:“饿了便先吃,不用等我。”
林月芽这才乖乖坐下,面前是四道菜,两荤两素,和之前在小屋住的时候一样,但林月芽发觉,自从她搬进了春和堂,这菜的内容就有了变化。
比如这道菠菜,以前在小屋的时候,便只是简单的清炒,今日这菠菜里面不仅有杏仁和花生,甚至还有几粒葡萄干。
夏河还未从厨房过来,李萧寒面前摆着碗筷,他没有动,林月芽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两声,李萧寒又蹙起眉头道:“你是要我喂你才肯吃?”
林月芽摇摇头,忙将筷子拿起,可她又忍不住看了李萧寒一眼。
侯爷还未动筷子,她一个做奴婢的,不仅不在旁边伺候,还自己先吃起来,这实在不合规矩。
季嬷嬷就站在旁边,她也没忍住默默叹了一声。
李萧寒知道,再等下去,林月芽那肚子得敲锣打鼓了,他提起筷子夹了一个杏仁。
见他动筷子,林月芽这才放心的开始吃起来。
没一会儿,夏河回来了,他走得急,进屋时额头上还在冒汗。
季嬷嬷忙过来将饭菜摆好。
这下整个桌子都摆满了,李萧寒的饭菜里不仅有荤有素,且还多了一道汤,一盘茶点。
就这样还是匆忙准备的,厨房那边也以为李萧寒今日不回来了,见到夏河这才忙不迭又准备起来。
怪不得方才李萧寒不肯动筷子,和他的饭菜相比,林月芽这四道菜也就不怎么香了。
这顿饭林月芽吃得舒服极了,李萧寒的那道点心,她一口气就吃了三块,最后撤盘子的时候,李萧寒对夏河道:“吩咐厨房,往后每日给春和堂加一道点心。”
季嬷嬷一听,眉头又微微蹙起,林月芽的脸颊上却是蹦出两朵小梨涡来,甚是好看。
李萧寒望着她道:“昨日与你说得话,可还记得?”
果然吃饱了脑子会不清楚,林月芽顿了片刻才想起来李萧寒所指何事。
她强压住内心的慌乱,笑着对李萧寒摆摆手:不用看了。
李萧寒微眯道:“不看如何知道能不能好?”
没等林月芽再开口,李萧寒便直接起身道:“便是哑疾看不好,也可以给你请个平安脉,我瞧你最近气色越来越差,寻几个补身子的方子也好。”
见李萧寒一直坚持,林月芽实在没法拒绝,她跟着他来到云腾院。
陆渊那边已经给长公主行完针,正打算回去,就见夏河来请他。
夏河恭敬道:“陆大人,我家侯爷请您去云腾院一趟。”
陆渊摆摆手:“不必了,往后有时间再聚。”
夏河又按照李萧寒交代的那样道:“是侯爷身边的人身子不适,想请您过去看看。”
以夏河对陆渊的了解,若他真的此刻没有时间,或者不想给人看病,定会拒。
他记得几年前熊威说想让陆渊去家里给他的小妾瞧瞧,陆渊那时候笑着道:“又不是疑难杂症,死不了的病不要叫我。”
把熊大人气得不轻。
夏河已经做好了送他出府的准备,可谁知陆渊脚下一顿,沉默了片刻后,道:“既是如此,那便带路吧。”
夏河又一瞬的惊讶,却又很快恢复神色,他不解地望了眼陆渊身旁的祝梨。
祝梨提着药箱,板着脸似乎很不悦的模样。
这主仆俩果真是与往常不同。
上京初夏的午后已经开始闷热起来,屋里的门窗皆开着,流动的温风吹得林月芽心绪更加不宁,她手心已经被汗浸湿,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时不时瞥向门外。
看到那个身影,林月芽顿时呼吸一滞。
李萧寒起身,淡笑着对陆渊道:“有劳真元跑一趟了。”
陆渊从一进门,目光就未曾看过那道身影,他亦是浅笑着与李萧寒客套了几句,待坐到林月芽身旁,准备给她号脉时,这才抬眼看她。
四目相对,陆渊先做出反应,他笑着道:“姑娘不必紧张,若是太紧张,脉象会乱。”
陆渊这番话是在暗示她,他不会说什么的,她配合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