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起来。
陆渊震惊地看着二人, 叶默淡定坦然地捧着那个荷包,李萧寒面容森冷,不动声色地望着叶默。
陆渊瞥见李萧寒背在身后的拳头渐渐握紧, 心道不妙,正琢磨着该如何上前打圆场, 就见李萧寒忽然松开手,将叶默掌中的荷包拿起。
他将碎银子从荷包中掏出,随手将荷包扔进了案几旁的纸筒里, 且还对陆渊道:“污了你纸篓, 回头差人还你两个。”
说完,李萧寒又头也不回地大步朝外走去。
他前脚离开,叶默后脚便又将纸篓里的荷包捡起, 他轻轻扶去上面的灰尘,重新将它放回怀中。
随后才看向一旁彻底愣住的陆渊,仿若无事地问道:“边州疫情的事,真元可了解多少?”
春和堂这边, 林月芽又饿了,想着李萧寒说离开的时候说要一道用午膳, 便又等了一会儿,最后实在饿得紧, 便也不想等了,直接叫冬枝帮她盛饭。
芸芬从昨日下午被教训之后, 就没了踪影, 今晨春和堂又新来了一位婢女,名叫冬枝, 话少, 干活麻利, 脸蛋圆圆的瞧着就喜庆。
冬枝应声,盛了一大碗饭给林月芽。
春萝在旁边看到都忍不住笑了一声,林月芽也笑了,这几日里,她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院里长廊上传来一阵疾步的声音,林月芽知是李萧寒来了,便搁下筷子起身想迎一下他。
这边刚站起来,李萧寒就已经跨进屋里。
如此俊美的一张脸,身后又是明媚的阳光,本该让人一见就脸红心跳的,可一抬眼,李萧寒就如同被阴云笼罩一般,整个人散发着森森寒意。
林月芽觉察出李萧寒此时情绪不太对,却不知到底是因为何事,便故意笑着冲他道:我饿极了才准备吃的,侯爷可别恼我不等你。
春萝也瞧出不对,连忙就让冬枝过来给侯爷盛饭。
冬枝刚拿起碗,就听李萧寒阴沉着声道:“都出去。”
春萝看了眼林月芽,估摸着这顿饭怕是要吃不好了,退出去的时候,壮着胆子特意对林月芽嘱咐道:“姑娘,鱼汤放凉了会腥的。”
言下之意便是不管发生了何事,都应当先顾忌林月芽的身体,让人吃了饭再说。
其他的春萝也不敢提,说完立刻就退了下去。
李萧寒转身将门合上,随后又去关窗,待屋里的光线彻底暗下一层后,他才回到桌旁坐下。
“先用膳。”语气还是同方才一样冰冷。
林月芽重新坐下,她拿起碗筷,闷头就开始吃饭。
便是心里再忐忑,这顿饭还是要吃的。
林月芽不由觉得好笑,昨晚李萧寒还那样认真的说要娶她,又信誓旦旦地说能够护她周全,结果出去一趟回来,便又是这样要死不活的模样。
就他这样的人,日后要真娶了谁家的姑娘,林月芽可是一点也不会羡慕,反而还替那姑娘感到可惜,后半辈子得同这样神情不定的人度日,当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好在她没有将昨日李萧寒那番看似情深意切的话当真,若是当真信了,此刻不得难受到吃不下饭。
林月芽也真心佩服自己,若是放在去年,借她一个胆子都不敢在这样的氛围下吃饭,如今她不仅吃了,且还胃口大开,将冬枝盛的那满满一碗饭全部吃完,最后又舀了一碗鱼汤,美滋滋地喝到一滴不剩。
待用薄荷水清口后,她擦拭着唇角,这才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李萧寒:侯爷饿了么?
饿?他气都要气饱了。李萧寒没说话,眉眼微沉地望着她。
不说话便是不饿,林月芽也懒得管他,于是道:那侯爷可还有事,没事我得去长廊上走走,饭后需要踱步消食。
“林月芽,”李萧寒忽然出声,“你与他……”
李萧寒望着林月芽的脸,也不知为何,后半句话一时哽在喉中说不出来。
林月芽还当李萧寒是因为陆渊的原因,蹙眉解释道:陆大人请脉的时候,侯爷就在旁边,我绝对没有做出任何对孩子不宜的事。
孩子孩子孩子,又是孩子……
李萧寒神色更加不对。
林月芽觉得既委屈又憋闷,起身就想出去,却被李萧寒一把拉住。
“我是说,你和叶默。”
听到叶默的名字,林月芽略微怔了一下,她不解地望着李萧寒道:上次就同侯爷说过了,侯爷若还不相信,我也无话可说。
李萧寒将碎银子丢到桌上,不是他不想信她,在他将叶默里里外外全部查过一番后,原本已经不打算再纠结这些过往,可偏今日遇见他的时候,他非要拿那荷包来刺他。
李萧寒想起第一次教她习字那日,林月芽连拿笔的姿势都不会,却能清楚的写下那个“默”字时,他便压制不住心头涌出的火气。
“这是叶默托我转交给你的。”他不冷不淡说完,目光便一直定在她脸上,不想将她任何的情绪漏掉。
林月芽只是看了一眼桌上的银子,便无奈地笑道:这是当初我想要用来赎身的银子,如今有侯爷照拂,我哪里还需要这些。
林月芽说着,走到李萧寒身边,将他手握住:侯爷坐下吃些东西吧,待会儿让奴婢陪您散散心可好?
一拳锤在棉花上,这就是李萧寒此刻的感觉。
林月芽明明每一句话说得都挑不出错来,可他听着就是觉得不舒服。
最后饭也没吃,就直接回了云腾院。
林月芽已经如今对他阴晴不定的模样已经在熟悉不过,她心情没有受到影响,等李萧寒走后,她将桌上银子收起,叫着春萝一起去廊上散步。
回来便开始午睡,林月芽觉得这几日明显身子越来越沉,照镜子的时候也发觉脸颊圆了一圈,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不是饿就是困。
在她午睡的时候,赵嬷嬷来了一趟,被守门的侍卫拦下,赵嬷嬷气得不轻,她这次过来是替长公主传话的,结果话根本就递不进去。
格兰院这边,长公主知道赵嬷嬷根本连林月芽的面都见不上,许久未动气的她当即就胸口作痛。
“满京城的名门闺眷他一个都瞧不上,偏偏同他那个有眼无珠的爹一个样子,喜欢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下贱坯子!”
赵嬷嬷不住地劝,却怎么也劝不住。
长公主捂住心口,哭了许久,最后红着眼抬头,她拭掉脸上的泪痕,对赵嬷嬷道:“备马车,我要进宫。”
赵嬷嬷猜出长公主进宫的目的,她不想母子二人反目,又连忙出声相劝,“侯爷只是一时糊涂,待孩子平安生出来以后,那个贱婢就……”
“就如何?”长公主起身将她打断,“他这副样子是铁了心要娶她的,我若是再等下去,便要成整个上京的笑柄!”
二十多年前她已经成为了一次,二十多年后她还要如此么?
长公主冷冷道:“听不懂本宫的吩咐么?立即备马车。”
若不是今日她心血来潮去了一趟金玉阁,还不知李萧寒斥重金命人在金玉阁定下一套成婚时的凤冠,那金玉阁的老板也是为了讨好长公主,一见到她就道恭喜,长公主当场就听愣了。
她许久未过问李萧寒的婚事,却不知他何时已经有了成婚的念头,待她回到侯府便立即差人去查,这才知道原来林月芽已经怀了身孕,日日就躲在春和堂自在惬意。
一想到这儿,她心口又开始抽得疼,怕是整个侯府都知道那小贱人怀孕了,她却还被蒙在鼓里。
赵嬷嬷见长公主是铁了心要进宫,最后也不再相劝,立即差人去备马车,马车还未备好,李萧寒就已经到了。
他走进屋,看到穿着华服的长公主时,极为恭敬地冲她行了一个大礼。
长公主冷冷地望着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李萧寒没有像从前一样称呼她母亲,而是直接道:“长公主。”
眼前这个男人愈发陌生,连他的语气与神态都好像变了一个人,长公主心中怅然,她微微垂眸,咽下心中微微泛起的酸涩。
“永安侯想说什么,若是想拦本宫,便不必开口。”长公主缓缓开口,面容依旧冰冷。
赵嬷嬷实在不愿看到这二人生分到如此地步,这边刚想着如何劝上两句,缓和一下气氛,就见李萧寒直接望着她道:“赵嬷嬷还请回避。”
长公主直接拒道:“不用,有何事待我回来再说。”
说完,她朝赵嬷嬷伸手,赵嬷嬷心底叹气,上去扶起长公主,两人向外走,李萧寒恭敬地让开路,直到长公主身影来到门口,只剩一步就要跨出房门时,李萧寒终于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