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的食量一向就那么点,哪会无缘无故长胖。
分明是十六岁的她长大了啊……
忙完家务,霍晚绛见时间还早,拿了些钱准备去镇上的布店,再去善堂那边等凌央,顺便帮着阿丽干些活。
凌央每日只讲学两个时辰,到了冬季他一般是午后过去,等善堂孩子们下学了,他就能跟自己一起回家。
霍晚绛抱着从布店扯的几匹布,一路小跑去了善堂。
善堂。
约过半个时辰,凌央就能教授完今日的内容。
阿丽说今日没什么活计,没让霍晚绛帮忙。她得了空闲,便乖乖抱着布匹,坐在学堂后门外打量凌央。
所谓学堂不过是孩子们平时就餐的大堂,吃完饭把案几擦干净了用就是。
此时堂前,凌央正皱眉与秦老怪争辩。
只听秦老怪不屑道:“哼,你一个学儒学的,怎能讲得好庄子?”
凌央展眉笑曰:“老神医,这就是您目光狭隘了。我从前虽是拜儒士为师,可我博览群书破了十余万卷竹简,老庄之学自是不在话下,不必执卷,我亦能倒背如流。”
秦老怪哼哼两声,从凌央手里夺过竹简:“那好,今日就让老夫看看你的真才实学。”
凌央悠然坐回垫上:“好,今日,我先给孩子们讲北冥有鱼。”
秦老怪:“不行,那个太难。他们才学会认字没多久,你怎么上来就讲逍遥游?晦涩难懂,他们学不明的。”
凌央被他质疑,也不恼,反有理有据:“老神医不必操心,他们是我的学生,我最是清楚该如何教。”
霍晚绛大概明白他为何要选这篇。
他是由衷地希望善堂的孩子们日后能扶摇直上、振翅图南,这群孩子虽为无父无母的孤儿,可亦有追求高远志向的权利,不比任何人低一等。
说罢,凌央端坐身姿,开始流畅吟诵庄子的第一名篇,他边念,边让孩子们跟诵。
霍晚绛入迷地看着。
凌央位面西窗而跪坐,此时正值太阳西移,冬日暖黄的阳光透过雕花窗影匀匀落在他全身上下,连他额前碎发都透着浅金色泽。
他在念书时,眼中有粼粼微光,不仅一气呵成,整篇文章更无一处错处,念罢,他自己也启唇一笑。
这是霍晚绛见过的,他最好看的笑容。
他不再是万人之上的权贵,不再是看得见摸不着的月光雪色,可即便囹圄于岭南这一方小天地的凌央,同样会发光发热。
谁道死灰不能复燃?眼前的凌央,已经从一片火海中涅槃重生,连从前那个他都无法比拟。
霍晚绛低下头,默默垂落两滴明珠泪。
她的阿央,终于由死而生。
……
散学时。
霍晚绛以为,凌央方才教得这么认真,一定没有看到她。
岂料刚一散学,凌央就径直从前穿过孩子们的案几,大步走到后门对着她笑。他伸手向她:“今日怎么想着来了?阿绛也想听我这个半吊子夫子讲学?”
霍晚绛抬手搭了上去,被凌央一把拉起。
她摇了摇头,指了指手里的布料。
凌央略有失望:“原来女郎是专程出门买布,顺便才来看看我,对吧?你没有在想我。”
霍晚绛又摇了摇头,比道:【没有,我是想见你才顺便买布的。】
凌央转身背对她,蹲下身,对她露出宽阔的后背:“上来吧,背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