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她就从头到脚被风绳捆了个结结实实,脖子都没法动。
肃霜急忙撇清:“与我无关!我就是听到动静过来看看出了什么事。”
祝玄转身走向树林中心那个深邃的坑,吩咐:“归柳看着她,再说话就捂嘴。”
对面走来个面容清秀的秋官,满脸公事公办地笑,正是上回添茶倒水还叫她写恩怨册的那位。
他上来头一句话是:“侍者,多谢你,万青竹叶茶果然好喝。”
他的下一句话是:“下界广袤,又是夜半时分,侍者怎会这么巧出现在良蝉殒命处?”
什么意思?那个不给说话,这个马上就给编排罪名?
肃霜泪光闪闪地看着他,归柳悄声道:“侍者少摆这种表情,少司寇不喜欢,当心他把你扔出百八千里。”
可她高兴这样,疯犬不喜欢……他不喜欢也得喜欢。
祝玄在那深坑前凝神看了许久,抬手在空中划了道横,洇满神血的泥土似花一般翻卷开,半截断指从中悬浮而起,已化作清气散了大半,他立即唤来寒冰包裹。
山神很快被秋官们带到近前,颤巍巍地行礼:“小仙见过少司寇!小仙、小仙惭愧!先前只听见山中有争执声,想不到竟是如此惨事……”
祝玄问:“那争执声说的什么?除此之外可有听到什么异常动静?”
“上神之事小仙怎敢窥看偷听?小仙还特意远远避了开去!倒是后来听到风声起得诡异,这才出来一探究竟。这、这深坑,良蝉神君莫不是……”
祝玄淡道:“良蝉应当是碎成千万块了,挺惨的。”
不去管山神惊恐的嘟囔,他接过秋官们递来的几块碎玉。
“少司寇,这应当是良蝉的玉佩,被切碎了散落在树下。属下已搜查整座山,只有些零散小妖,并无厉害妖族的踪迹。山中除了良蝉残留的些许神力,能辨别出的只有山神与仙祠侍者二位的神力。”
祝玄摸了摸掌中碎玉,玉佩已碎成五六块,切口十分光滑。
良蝉可不弱,巅峰时曾做过禁庭司护卫队的精英战将,须臾间被切得稀碎,却察觉不到行凶者的痕迹,还弄出这样奇怪的深坑,手段可谓异乎寻常。
祝玄吩咐秋官们:“甲乙两部继续搜可疑处,派个秋官把玉佩和断指送给季疆,让他回刑狱司待命,若源明老儿来聒噪,叫他务必做一条当场发疯的狗。”
说罢又朝归柳招手:“你留下,把两百年前涂河龙王那场婚宴宾客的名单拿来。”
刑狱司的秋官们身上没有半点天界诸神常见的懒散,一句命令下来,二话不说散得干干净净,山神讨好地问道:“少司寇,山林风大,小仙的洞府倒还洁净,您可愿屈尊喝上一杯茶?”
看看这些山神土地的势利嘴脸,肃霜暗暗撇嘴,先前她来敲门,他可不是这样。
算了,与她无关,她也没精力计较这些。
肃霜偷偷摸摸悄无声息扭了半日,正要把两只脚从风绳里挣出来,忽听祝玄淡道:“不要挣,风绳挣不开。”
果然风绳冷不丁地又拴紧,她一个踉跄便往下栽——没栽下去,风绳直接托着她横在半空,还、还挺舒服的。
她仰头望向祝玄,摆出泫然欲泣的模样:“少司寇,我说句话,不会捂我嘴吧?”
祝玄全然不为所动:“那要看侍者说什么。”
“不是没我的事了?”肃霜睫毛上那颗泪晃得可怜,就是不掉下来,“我得找地方继续睡觉,当然,少司寇要是肯邀我一起进山神洞府那就更好了。”
祝玄瞥了她一眼:“良蝉被杀,侍者就在附近,你怕是一时睡不了。”
肃霜使劲把脖子抻向他:“少司寇说的什么话,你觉得我有本事把良蝉神君切碎吗?而且我都不认识他。再说了,切碎了我还不跑,就留在这儿?”
一旁的归柳说道:“侍者,刑狱司断罪从来不问觉不觉得,看似毫无关联却是下手者的事有太多,要做的是查清真相与背后的渊源。”
肃霜正色道:“那我收集灾祸神力的事怎么办?”
祝玄很干脆:“归柳,你做过仙祠侍者吧?雍和血符带了没?去替侍者收集几天神力。”
归柳立即应了个“是”,手指一勾,系在肃霜腰带上的玉瓶和玉罗盘便落入他掌中。
他转身要走,不知想起什么,还是凑过来小声提醒:“侍者,有一就说一,千万别跟少司寇犟,被他单独伺候才是最可怕的。”
肃霜眨了眨眼睛,晃来晃去的泪珠倏地消失,反而露出一抹笑来。
她突然发现这个发展很不错,一来她终于能名正言顺偷懒几天,二来也是名正言顺地跟疯犬单独待着,何止不错,简直太妙了,刚才怎么没想到呢!
归柳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侍者在笑什么?少司寇伺候谁,能撑过三日已是铁骨铮铮了。”
谁说的?她也是铁骨铮铮……等下,什么伺候?
归柳有点儿怜悯:“侍者这样的,半个时辰都要不了。”
他叹着气飞远,唉,死到临头还笑呵呵的,真是个可怜的小侍者。
山神说得没错,他的洞府果然干净又宽敞,但见明月朗朗,清风习习,别致而玲珑的木屋错落有致地建在院内,回廊上铺着厚实洁白的茅草垫,踩上面一点声音也没有。
这不比仙祠侍者住得好?
肃霜心头滋味复杂,早知如此,她该做个山神土地,可比当苦力强,还能尽情施展势利眼。
山神引他们进最大的木屋,颤巍巍地端了茶,又颤巍巍地告退:“少司寇慢审,慢审,小仙绝不打扰!”
他走之前还把门口的茅草垫撤了,像是怕血溅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