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她心事重重,尤其不敢见源明,他自然是在担心她,甚至不惜来栖梧山吃各路异样眼色。
“等下陪我说说话好不好?”仪光轻声道,“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源明帝君笑道:“难得你这闷葫芦有话和我说,那走吧?我都来接你了。”
风姿隽雅的帝君牵着女神将的手缓缓离开,此情此景终于连池滢也没法替自己找到什么借口,她面上乍见源明帝君时的狂喜在一点点褪色,最终变得苍白黯淡。
她不肯服输似的傲然僵立半晌,旋即猛然转身,却是往寝宫急急飞去。
爱女心切的青鸾帝君赶紧吩咐女仙们追上去慢慢哄她,他虽有心把方才笑语晏晏的氛围拉回来,却哪里能拉回,迎宾高台上像炸了锅一样,喧嚣不绝。
肃霜拉长耳朵听那些八卦消息,视界里突然出现祝玄的脸,问她:“眼珠子换地方嵌了?”
“少司寇说什么呢?”肃霜总算带了点诚意吹捧他,“源明帝君哪里比得上你万分之一?你是空中明月,他不过是萤火之光,晃一下就没了。”
祝玄往她身侧一坐,从茶案上挑了杯胭脂蜜茶,浅啜一口,眉头舒展开:“是么?多说点,我爱听。”
在肃霜搜肠刮肚把祝玄从头发丝夸到手指头时,仪光也在与源明帝君诉说心曲。
“是我误会了敬容神将。”她笑叹,“有时候真觉得自己蠢,很多事退一步就豁然开朗,我却总一头往里钻。想做正神将也是,急着证明自己,却被我搞砸一切,更是浪费了你一番好心,我原本就该靠自己一步步踏踏实实往上走。我只是太愧对那两个毁掉的战部,一想到他们,我……”
源明帝君突然打断她:“我还当什么缘故,你就是为了这些幼稚无聊的理由辞去正神将之位?”
仪光不由一愣,他便又道:“不听从神将之令,丧命是他们自选的,与你何干?”
仪光有些错愕:“可这是我的缘故,我的正神将之位……”
“一个神战司正神将而已,你想要我便给你,给你了,就该好好抓手里。”源明帝君语气冷淡,“不听调度的战将不过是心盲眼瞎的蠢货,值得你把我给你的丢弃不顾?”
仪光眼怔怔看着他,竹帘随风摇曳,他的双目在阴翳中冷如冰,竟是从未见过的模样。
她喃喃道:“可事实就是我错了,我有我的坚持……”
“你的坚持就是与我背道而驰?”源明又一次打断她,“听见他们在迎宾台上说我什么吗?你的做法就是选择站在他们身边。他们落在我身上的只有无聊的口水,你却往我心里捅刀。”
仪光忽觉心中难受至极,急忙垂头,眼泪还是滚了数滴在袖子上。
“抱歉……可我还是……”
“你还是会继续拿刀捅我的心。”源明的声音一点点冷下去,“明明你以前不是这样。”
厚重的失望凝结在他眼中,他叹息着重复:“你以前不是这样。”
但以前的仪光什么也不懂,是因为遇到源明,她才想变得更好。
她心中的源明从来不是谣言里野心勃勃的帝君,明明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天界好,是那些不懂他的、心怀叵测的神族们疑他恨他,才给他制造重重阻碍,营造流言蜚语。
源明从来没为自己的污名辩解过,他一直都是只注重做事不注重口舌的高洁神尊。
为了能与他并肩而立,仪光一直在努力,想做更好更纯粹的仪光,所以她要为曾经幼稚的野心付出代价,愿意从头一步步来。
她本以为源明会像往常那样给她温和的鼓励,可他竟朝她露出沉痛而失望的神色。
难道真是她错了?
仪光轻轻擦拭袖口的泪痕,深深吸了口气:“我从没想过把你和我在意的东西对立起来,我只是想自己闯,我不能窝在你的影子里……”
车辇骤然停下,对面的源明露出前所未有的冰冷眼神,甚至夹杂着厌恶,好像她突然变成什么面目可憎者。
“我不喜欢你这样和我说话。”他别过脸,“我还有事,你自己回去。”
仪光咬紧嘴唇,从栖梧山出来时的满心欢喜已化为乌有,她的傲气不允许她在这里痛哭,转身便要下车,长袖又被牵住,源明的手从后面伸来,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
“别哭,我错了。”他在她头发上吻了吻。
仪光却推开他的手,径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