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缓缓拂动床头的软雾薄纱,隔着数层纱,青鸾火亮得朦朦胧胧。
床榻上摊开一本画册,画纸上的源明帝君昳丽无双,芳兰竟体,他的脸在光影起伏间像是要说话一般。
池滢静静看着他的脸,心里一会儿甜,一会儿酸。
类似的画册她还有许多,画的都是她喜欢过的神君。
她喜欢过很多神君,也不觉有什么大不了,父亲曾与她说:阿滢,你阿娘去得早,你那些细致的心事爹爹也不懂,爹爹不想你日后受委屈,只能告诉你,情这种东西,多试几次才知晓冷热对错。
池滢从没让自己委屈过,只是她的喜欢总是来得突然,去得更突然。
她可以为喜欢的神君一次次大闹红线仙祠,在不知道他们意愿的情况下妄图牵起缘分,可一旦他们试图回馈,她又觉索然无味。曾有被她恋慕过的神君知道了真相,暗中示意过情愿,她的喜爱一瞬间就变成了厌恶。
这算喜欢吗?她也说不清。
不过,源明帝君终究有些不同。
池滢总是想起与他第一次相见的情形,那是某个帝君的寿宴,老头子们聒噪啰嗦,她听得生厌,恰在此时,源明帝君来了。
光听见他的声音,她就觉无比亲切,何况源明是如此风度翩翩言谈雅致的帝君。
一如既往,池滢的沦陷来得很快。
红线仙祠一事后,源明帝君分明应当是知道了她的恋慕,却像不知道一样,那天他来栖梧山,连她的衣角都没瞥一眼,满眼只有那个女神将。
他越是这样,池滢反倒越放不下他,两个月了,画册还是没能丢掉。
紫府外传来洪亮的铜钟声,是栖梧山有访客到,三更半夜,不知谁来叨扰,她没去管,自顾自继续翻着画册。
没一会儿,却听寝殿外脚步声渐渐凌乱,女仙们惊惶地叫着她:“殿下!殿下快……你们、你们太无礼了!”
殿门骤然打开,着金甲的禁庭司护卫战将们鱼贯而入,面容冷峻的护卫长抬手一挥,池滢还没来得及斥责,两只胳膊已被战将们牢牢钳制住。
“你们好大胆!”她又是错愕又是恼火,“擅闯栖梧山,还无缘无故制住我,禁庭司何时有这么大权力了?天界律法何在?”
护卫长冷道:“我也想问青鸾族诸位,天界律法何在?正灵大帝持畅思珠闭关数日,终于寻到太子的踪迹,正是藏在栖梧山。青鸾族怎可能不识太子?青鸾帝君私藏太子,公主还将他当做下等仆从来使唤,不知是何险恶用心?你不必与我叫嚷,待正灵大帝来了,当着他的面,你们自与太子对峙。”
什么私藏太子?
池滢正要争辩,冷不防朱砂封印被一个战将抽巴掌似的甩在脸上,她何曾受过如此对待,暴怒下“唰”一声张开青翼,立即便要抽回去。
几根长逾数寸的锁神钉毫不留情重重打进青翼,她一下摔倒在地,又被战将们提小鸡似的提起,将她头发一道道拧紧,拽在手里。
她痛得两脚乱蹬,忽又听青鸾帝君的怒吼声炸开了锅:“你们竟然玩这种栽赃祸害的肮脏手段!青鸾族要是真藏了太子,还有你们嚣张的余地?!”
父亲!
池滢噙着泪睁大眼,骇然望见青鸾帝君被捆仙绳从头到脚捆成了茧子,更可怕的是,他的青翼被密密麻麻的锁神钉钉在一处,四根戮神金精杵从他肩胛处一直打穿到身前,血流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