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卿的雷劫在看似危机重重的情况下平安度过。
远远围观的修士们或许不清楚, 但萧霁离得近，明显就发觉出这次雷劫的不对之处。
尤其是当苏云卿无声仰起头，薄唇张合，对着雷云说处那几句话的时候, 那雷劫幅度异常巧合地骤然降低, 让他的疑心升到了顶点。
但那时苏云卿似乎刻意屏蔽了他的感知，再加上乌云滚滚, 他也没看清苏云卿到底在说什么。
萧霁：……
可即便如此, 萧霁也还是没有留任何余力，全程握紧神阙, 全力帮苏云卿度过了最后一道雷劫。
当最后一道雷劫结束，萧霁从高空处远远看着苏云卿一袭破烂白衣虚弱委地，仰起脸, 唇边带血, 微微哑声唤他的时候, 他脑中不觉轰然。
一下子, 萧霁就彻底忘了方才还在顾虑地那些疑点，飞身而下就抱起了苏云卿，化光进入了寝殿中。
·
现下正值寒冬, 萧霁寝殿里的香也换成了暖融融的瑞麟香, 盛开水仙的香气和瑞麟香的味道交织在一起, 清雅中透着一点馥郁。
当然, 这都是苏云卿的巧思。
萧霁自己平日是不爱弄那些东西的，最多占卜或抄经时点点降真或者龙脑。
苏云卿这会被雷劫劈得完全脱力, 只能静静缩在萧霁怀中。
但当他嗅着萧霁寝殿中熟悉的香气, 再感受着萧霁怀抱的温暖和萧霁掌中不断传来的温热灵力, 身上还是宛如骨头被从内里碾碎一般细细密密地疼, 但整个人却不自觉放松了下来……
他方才拼尽全力把那句话用神念传递出去便消耗了很大的心神，之后雷劫都不知道怎么扛过去的。
还好有萧霁，也还好他丹药够多。
苏云卿唇边浮出一丝浅笑。
萧霁将苏云卿放到了软榻上，正想抽身去拿些丹药，忽然苏云卿就拼命咳嗽起来，又作势伸手要去拉萧霁。
咳着咳着，略显苍白的薄唇边还又渗出一点鲜红的血渍来，看得萧霁心头一惊，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只能转身回来一把抱住苏云卿。
他温热的手掌灌注灵力，轻轻抚着苏云卿清瘦的脊背，一边安抚道：“我先不走。你别急。”
苏云卿被萧霁这么拍着背，咳嗽了好一阵，终于慢慢松懈了下来，这时细白的手指就抓着萧霁的袖子，靠在他怀中静静喘息着。
这依赖的姿态让萧霁心尖又颤了颤，方才那些疑虑再也没有想起，彻底被他抛在了脑后，只剩下无奈和心疼了。
苏云卿长睫颤了颤，也不说话，就这么虚弱地蜷缩在萧霁怀中。
萧霁只能抱着他。
又过了一会，苏云卿因为太累，几次张嘴想要说话，都没说出声，到最后竟是不自觉就睡了过去。
还把萧霁吓了一跳。
以为苏云卿昏迷了。
但把脉看起来又还好，只是太虚弱了，睡过去了。
萧霁这时将苏云卿柔软细腻的手握在掌中，心中五味杂陈。
过了一会，他叹了口气，轻轻伸手，指尖凝出一点灵光，小心拭去苏云卿唇边的血渍，修长的手指便不自觉抚上了苏云卿略显苍白的侧脸。
仍旧是细腻如瓷的触感，不过肉好像略少了一点。
苏云卿瘦了。
这么些日子下来，一边同他双修一边又连番不断地喝各种他和苏云岚寻来的珍稀补药，苏云卿身体好了，但人却瘦了。
不用说，一定是因为操心。
萧霁其实知道苏云卿肯定有秘密，但他选择不问，他知道若是苏云卿想告诉他，有一天一定会主动告诉他。
如果苏云卿不打算说，他问也不会得到真实的答案。
但他还是疑惑，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会让苏云卿这么聪明乐观的人在这种情况下还瘦了？
他想不出来。
所以沉默了很久，他只能静静凝视着苏云卿沉睡时的样子，低声道：“我不怕你骗我，我只希望……你爱惜自己一点。”
苏云卿蝶翼一般的长睫恍然颤了一下，但须臾又恢复了原状。
·
萧霁整整守了苏云卿一夜。
等到次日清晨，苏云卿才睡够了一般，迟迟醒来。
模样还是有些憔悴。
一睁眼，苏云卿睫毛颤了颤，就看到了软榻旁的萧霁，一袭缕金玄袍还未更换，面上笼着一点霜一般的冷意，神色略有倦意，薄唇抿着，正静静看着他。
四目相对，苏云卿薄唇微张，还没说话，萧霁就已经把他抱了起来。
苏云卿怔了怔，顺势靠向萧霁怀中，浅浅一笑，哑声道：“夫君。”
萧霁淡淡：“你先喝点药，别说话。”
说着，萧霁轻轻一扬手，不远处温在火晶石阵法中的药碗就飞到了他掌中。
苏云卿见状，又不自觉默默一笑，就乖乖地任由萧霁盛药喂他。
白瓷的勺子，苦涩深褐色的药汁，苏云卿一口一口喝，却一点都不觉得苦。
只是偶尔因为有点烫，他薄唇会抿一抿勺子，轻轻吹一口，唇边就慢慢也染了一点药汁，润泽湿漉。
萧霁看着苏云卿喝药的样子，眸色变幻片刻，没说话。
一碗药喝完，苏云卿还没说完，萧霁就已经取来一枚糖霜梅子放到他唇边。
苏云卿微微一怔，笑了笑，正想张嘴吃掉，萧霁修长的手指一转，却又把梅子撇开了。
苏云卿：？
苏云卿这会没什么说话的力气，只能抬眼，用一种疑问的眼神去看萧霁。
萧霁捏着糖霜梅子，看着苏云卿那一双略显憔悴却依旧黑润澄明的眸子，心里方才要给苏云卿立规矩的心又软了一点，但片刻之后，他眸光沉了沉，还是色厉内荏地低声道：“以后凡事不许硬撑，知道么？”
苏云卿怔了一下，温顺地点了点头。
萧霁眉头微皱，觉得苏云卿这答应十分敷衍，正想再说点什么让苏云卿听他的，偏偏就在这思索的一瞬间，苏云卿悄悄凑过去，含着他的指尖，一口把那糖霜梅子吃掉了。
萧霁：？
等萧霁回过神来，他捏着的糖霜梅子已经到了苏云卿口中，霜白指尖只余一点湿润水渍。
萧霁：“你——”
苏云卿抿着糖霜梅子，笑吟吟地望着萧霁，含糊道：“夫君，好甜。”
萧霁：……
脸色微微窘了窘，萧霁彻底拿苏云卿没辙了。
苏云卿看着萧霁有些窘迫的样子，唇角微弯，面上仍是含笑吃着梅子，心里更是暖暖的。
他何尝不知道以萧霁的智商必然早就看出昨日那场雷劫的不同寻常之处。
但萧霁从始至终，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至多也是跟他闹闹吃梅子的小脾气，很是贴心。
这是一种十分难得又微妙的信任和默契。
也正是苏云卿现在需要的。
如果萧霁非要让他解释，他也不是不可以说，但那样，他的计划难免就会受到影响。
现在这样，就很好。
慢慢吃完梅子，苏云卿感觉嘴里的苦涩味不再，心情轻松之余就抬眼看了看萧霁。
萧霁也看他。
四目相对，萧霁皱眉。
苏云卿沉默了一下，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萧霁神色微变，莫名就紧张了一点。
结果下一秒，他就看到苏云卿有些无奈地勾起唇冲他笑了笑，轻声说：“其实刚才那个梅子好酸，我怕夫君生气，才说的假话。咽了半天才咽下去，现在舌头还酸得有点难受。”
萧霁：？
一听就是在诳他。
萧霁决定不理。
可偏偏苏云卿说完这句话就一直拿那双水润漂亮的含情眸静静看着他。
他看别处，苏云卿也看别处，他看过来，苏云卿就看他。
看到最后，萧霁忍无可忍，皱眉道：“我刚刚也尝过了，梅子很甜，你不要胡说。”
苏云卿虚弱地咳嗽了一声：“颗颗都甜么？”
萧霁哑了。
一时间，萧霁倒是果真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冤枉苏云卿了。
因为苏云卿虽然有时候矫情了点，但也不是这种追着一件事死缠烂打的。
而且一个梅子……也真不至于。
沉吟片刻，萧霁道：“那我给你倒杯茶漱一漱。”
说着，萧霁就要起身，偏偏下一秒苏云卿又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
萧霁：？
苏云卿叹气：“夫君还是不信我。”
萧霁莫名：“我怎么又不信你了？”
苏云卿眸光闪了闪，轻声说：“那夫君尝一尝不就知道酸不酸了？”
萧霁愈发莫名其妙：“怎么尝——唔？”
话还没说完，苏云卿就伸手搂住了他的脖颈，从下面吻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