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丹的动静太大了,谢家人多眼杂,谢玖兮根本找不到机会炼丹。而兰园偏僻安静,少有人来,自然成了最合适的炼丹地点。谢玖兮这些年半数时间都在兰园度过,对萧子铎的境况可谓再熟悉不过。
他名为萧家郎君,但根本无人管他死活。谢颖重金为萧子锋聘请名师,教授才学武艺,萧道也将萧子锋带在身边,授他兵法谋略。然而萧子铎就像不存在一样,没人想得起萧子铎还什么都没有。
似乎,他们巴不得萧子铎大字不识,庸碌无能,这样才永远不会威胁到萧子锋。萧子铎看起来也非常不思进取,他没有嚷嚷不公,而是一心待在兰园里侍奉母亲。
萧子铎小时,南阳公主受了萧道、下人的气,就会加倍发泄在无力反抗的萧子铎身上,如今萧子铎已经长大了,如果他不愿意,南阳公主绝不会是他的对手。可是,他在南阳公主面前依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尽心尽力照顾半疯的母亲。
正堂里,南阳公主一把将木碗摔开,指着萧子铎骂道:“你怎么还活着?萧道杀我兄长,灭我外族,辱我身体,强逼着我生下你,你长得越来越像萧道了,你怎么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
说完,南阳公主点头道:“也对,像萧道好啊。你知道先帝最宠爱的殷淑仪是谁吗?其实她也姓刘,是先帝的堂妹,她们姐妹几人未出嫁时便在宫中和先帝秽乱,后来先帝让她假称病死,换了个姓氏送进宫,成了光明正大的殷淑仪,还生了好几个皇子公主。其实先帝和他的生母路太后也不清不白,他们母子被流放封地时,就靠彼此慰藉。一群疯子,都是一群疯子,刘家人的血一出生就流着肮脏,你像萧道好啊,是高贵的兰陵萧氏,哪能看得起乱纲污秽的刘氏呢?”
南阳公主和先帝是亲兄妹,先帝和路太后那些事别人不知道,却瞒不过自家人。刘氏皇族血脉里似乎真的有些病,除了开国皇帝,后面每一个人都不正常,嗜杀、残暴且不顾伦常。
南阳公主嫁到萧家时,一度以为自己逃离那个狼虎窝了,可是后面她经历了皇室相残、贬妻为妾,自己也变得疯疯癫癫。她想,可能刘家人天生都带着疯吧。
萧子铎刚才听到院子里似乎有动静,他猜测是谢玖兮来了,不愿意让南阳公主继续说下去:“阿娘,够了。是谁在你面前提这些皇室秘闻?这都是谣传,你不要听了。”
然而南阳公主却极度亢奋,在屋子里大喊大叫,推翻所有她能够到的东西。萧子铎怕烛台砸到母亲,替她挡住,手臂被重重划了下。
鲜血的味道在屋中散开,南阳公主看到殷红的血,尖叫一声抱住耳朵,害怕得浑身发抖:“不要过来,你们不要过来!阿兄杀了阿父,阿弟杀了阿兄,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杀我!”
萧子铎看着母亲这副样子,心中只余深深的无力。他环着南阳公主的肩膀站起来,带她去一个干净的屋子,安置她坐好,说:“阿娘,没有人来杀你,太子谋反案已经平息了。你在这里安心睡吧,我会守着你的。”
南阳公主闹了半天,体力早就透支,她靠在榻上,很快睡去。等南阳公主睡熟后,萧子铎为她拉高棉被,仔细检查房间,确定屋里没有尖锐、易燃等危险物后,才悄无声息合上门。
他推开自己房门,果然,里面已经坐着一个人。他对着屋内人笑了笑,说:“你来了。要开始炼丹了吗?稍等,我这就准备。”
谢玖兮看到萧子铎的手臂,惊讶道:“你的手怎么了?”
萧子铎低头,才发现他的伤口久没有包扎,已经把衣服染红了。萧子铎随意道:“小伤,不碍事。你稍等,我换身衣服来。”
“等等。”谢玖兮现在还哪有心思炼丹,她放下卷轴,走到萧子铎身边,拉过他的手臂看。
萧子铎想要躲避,才有动作就被谢玖兮按住。谢玖兮小心解开他的袖扣,掀开衣服,看到他手臂上横着一条长长的血痕。谢玖兮叹气:“这么严重的伤,这么能叫不碍事呢?你先去榻上坐好,我帮你包扎。”
两人经常在这里折腾丹药,萧子铎屋里医药等物倒是一应俱全。谢玖兮在萧子铎屋里比对自己屋都熟,她不需要询问萧子铎就找出药箱,她挑出药瓶,放到案上,提裙在萧子铎身边坐好:“忍着点疼。”
谢玖兮垂眸,认真为他伤口上药,萧子铎盯着她玉一般的侧脸,忽然觉得无比疲惫。他轻叹一声,额头抵在谢玖兮肩上。
谢玖兮正在洒金疮药,见状赶紧问:“疼吗?”
萧子铎低低嗯了一声,谢玖兮皱眉嗅了嗅药瓶,道:“是改良过后的方子,应该不刺激了呀?”
萧子铎伸手环住谢玖兮,问:“你说,是真的吗?”
萧子铎沉默片刻,自己叹道:“罢了,这种事情追究它做什么。这些荒唐事循环往复,不知停歇,什么时候会变好呢?”
谢玖兮也不知道,她轻轻握住萧子铎的手臂,说:“会的。”
只要他们试炼出不死药,祖母和大姐姐会平安无恙,他的母亲也能恢复正常。
一切都会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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