唢呐声领头, 其他乐器纷纷加入, 喜庆的乐声刺破黑夜,不觉得吉利,反倒有一种凄厉。
谢玖兮盖上白色盖头,和萧子铎并肩走出门外。外面的人看见他们后, 吹吹打打的声音越发响亮, 走廊上突然卷起风,一股阴气穿堂而过, 像是有什么东西贴在他们背后。
谢玖兮什么都看不到,脚步不免迟疑,萧子铎轻轻握住她的手, 低声道:“别怕, 我在。”
他的手修长冰冷,并不算温暖, 但谢玖兮的心跳奇异地安稳下来。她定了定神,继续往前走。
除了新人,连送嫁之人都穿着白衣,这副场景实在诡异极了。谢玖兮和萧子铎在何家人的指引下走向祠堂, 然而进门时萧子铎却被拦住:“郎君,这是女方家庙。娘子要进去拜别祖宗, 请郎君止步。”
这是常见之事, 新妇要拜男方宗祠, 但少有男方拜女方家的。谢玖兮正要单独进去,被萧子铎一把拉住:“我和她结为夫妻,她的长辈就是我的长辈, 我为何不拜?”
萧子铎紧紧拉着谢玖兮的手腕,颇有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礼官为难, 看向村长,村长沉着脸色,片刻后缓缓点头:“让他们一起进去吧。”
礼官只好放行。萧子铎和谢玖兮一起迈入祠堂,萧子铎粗略扫了一眼,前方密密麻麻摆满了牌位,但奇怪的是,最中间的主位却是空的。
“孝女淑妇今日出嫁,日后侍奉夫君,忠贞不贰,惠泽家族,还恩父母,特来拜别祖宗。一拜。”
谢玖兮现在顶着的是何家孙女的身份,她替何娘子行礼,萧子铎站在谢玖兮身边,同样跟着下拜。三拜结束,祠堂里突然刮起风,四周的蜡烛齐齐熄灭,门在风中吱呀吱呀作响。
送嫁队伍一阵惊慌,忽然,有人指着窗户,惊恐道:“那……那是什么?”
萧子铎看过去,窗户上一个侧影一掠而过,像极了一位穿着嫁衣的女子。送嫁队伍吓得乱叫,谢玖兮低声问萧子铎:“怎么了?”
萧子铎说:“窗户上有一道影子,可能是树。”
谢玖兮淡定地哦了一声,说:“既然是树,那就继续走吧。”
离开祠堂后,谢玖兮登上花轿,萧子铎去前方骑马。送嫁队伍吹着唢呐,声音高亢入云,似喜似悲,街上却空无一人,两边门窗紧闭,门缝、窗缝后,隐约有眼睛在看。
这样的环境,也不知道是在办喜事还是丧事。萧子铎忽然勒马,停在路中央不再走了。后方的人上前,不明所以地问:“郎君,怎么了?”
萧子铎微微转过身体,居高临下看向何大郎君:“大郎君,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何大郎君作为兄长护送在花轿侧,闻言皱眉,不满道:“之前不是说好了吗?我们要去送亲,引女鬼出来。”
萧子铎点头应了一声,忽然毫无预兆地驭马冲过人群,一把挑开了轿帘。
花轿里面是空的,本该坐在里面的新娘子不翼而飞。
何大郎君惊讶道:“这是怎么回事?人呢?”
萧子铎静静看着何大郎君,他在村长家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果然,在这场婚礼中,原本并没有新郎。
想来他们刚出祠堂花轿就被调包了。是他大意了,他当初就不该让皎皎上花轿。
萧子铎想到谢玖兮被他们骗走,脸色冰寒刺骨,冷冷说:“事到如今,何大郎君何必演戏?或者说,我应该唤你的本姓,拓跋郎君。”
队伍中的人听到都暗暗紧绷起来,萧子铎早就注意到了,他们下盘扎实,手有老茧,明显是行伍之人。他们暗暗往花轿后挪,萧子铎知道他们要取武器,完全不放在心上。他极轻地笑了声,一语揭穿他们的伪装:“你们压根不是南朝人吧。魏国客人远道而来,不通知礼部,却悄悄躲在我朝都城之后,不知有何贵干?”
何大郎君,或者说拓跋绍看着萧子铎,终于明白汉人说的人不可貌相是什么意思。他们知道南朝男子好仪容,常有涂脂抹粉之举,但萧子铎的容貌未免太漂亮,便是太后的那几个男宠都不及萧子铎十分之一俊秀。
拓跋绍拿准了萧子铎今日不会活着离开,被揭穿身份后并没有反驳,而是饶有兴致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萧子铎轻嗤一声:“太明显了。等将来到了地下,你们可以和汉人先祖好好学学如何穿右衽。现在,我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她在哪里?”
拓跋绍听到后哈哈大笑,完全不掩饰眼中的轻蔑:“就凭你?你这种侍臣我见多了,涂脂傅粉,以色侍人,离了床榻就手无缚鸡之力。但她是献给神的新娘,你不配染指。”
萧子铎越听心中阴暗越甚,他扫过四周暗暗合围的队伍,道:“她是我的。我不管你们供奉的是神是鬼,敢动她的主意,我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拓跋绍听到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敢侮辱他们的国神,脸色重重阴沉下来:“不自量力。你一个人,还想以一敌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