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号断断续续,屏幕上翁琸哭得稀里哗啦,鼻涕眼泪抹了满脸。
听到消息的瞬间,顾琼生心里“咯噔”一下。
其他人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谭耀已经撸着袖子开骂了:“锁在家里?不让出门?”
“艹,什么鬼玩意儿,他们知不知道这场比赛对你来说有多重要?”
滋滋啦啦的屏幕上,翁琸一边摇头一边抹眼泪:“纯石星是颗矿星,人少矿多,我爸妈都是顺星集□□来控制机器采矿的普通工人。”
“他们在这儿待得太久,消息闭塞,什么都不懂。集团要给他们发一大笔奖金,还跟他们说,考虑到他们这么多年勤勤恳恳做的贡献,想把他们调回天元星,安排其他轻松的工作——付出的代价只是把我在家关几天而已。”
“我觉得他们肯定被骗了,这种事情从来没有过先例!可是他们不听,他们高兴得要命……”
男生低落的声音在小院内回荡,旁听的几人对视几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奈。
这能怎么办呢?
对于久居矿星,环境恶劣,生活艰苦的大人们来说,能获得一个更换工作的机会,哪怕有可能是一场骗局,也要不惜一切代价抓住吧。
听着翁琸的诉说,突然,周晴“嘶”地抽了口冷气。
她瞳孔微颤,后怕又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嗓音又细又弱:“琼、琼生姐……”
“其实前天,我也收到了父母的通讯,叫我回荒星一趟。”
“我觉得太远了,来不及,就跟他们说等比完赛再回去。他们特别着急,又给我传来好多通讯,不过当时我正在训练场里,没来得及看……”
一石激起千层浪。
有了周晴的提醒,神经比较粗的韩天铭回忆起这几天的遭遇,也发出一声惊呼:“你也?”
也?
顾琼生心中有种不妙的预感,猛地抬起头。
韩天铭茫然地退了两步,脸色泛白:“其实……昨天我也收到了通讯。”
“是我姐姐打来的。不过我跟她关系不太好,她嘲讽了我几句,叫我马上滚回家,我不高兴就挂断了,后面她再打也没接……”
风声骤冷。
整个小院都充斥着令人心悸的气氛,小队成员们听着彼此类似的遭遇,惊愕之余,都深深地感到一阵后怕。
顾琼生的目光转向谭耀,忧心忡忡地问:“你呢,没什么人喊你回家吗?”
谭耀倚着白墙,恹恹地说:“我爸妈早没了,哪还有什么人。”
顿了片刻,他眉头倏地一拧:“不过……前几天我倒是也收到了通讯。”
“是之前在荒星上的一个老师傅,小时候就是他教我怎么拆卸废弃机甲,怎么辨识各种零件。”
“不过他没提让我回荒星的事,就问我最近都在做什么,我说要参加校际联赛,争特招名额,然后他说‘好小子加油干’,就……没了。”
全员沉默。
顾琼生心念电转,立即想通了关窍。
——多半是也有人去收买老师傅,让他把谭耀喊回去关起来,但是老师傅眼尖,看穿了这场阴谋,通讯时压根儿没提这事。
其他人也很快想明白了。
屏幕中翁琸既羡慕又心痛,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呜呜呜你师父人真好,我爸妈怎么就那么犟?我跟他们解释,他们却说一个小比赛而已,不去刚好,节省精力,让我安心准备联邦大考。”
“我、我跟他们根本说不通!怎么办啊队长,对不起,我真的没办法了——”
见他哭得歇斯底里,顾琼生头疼得厉害,忙安慰说:“别急别急,你别乱跑,千万注意安全。”
矿星上不仅有负责采矿的集团企业,还有很多盗矿贼,私挖矿洞的事情屡禁不止,星球表面未标记的矿洞很多,大都非常危险。
万一翁琸乱了阵脚,掉进哪个就麻烦了。
“纯石星上最近的一艘飞船是什么时候离港?”
顾琼生脑筋飞快转动,努力想着办法:“我们去联系联赛主办方,看看能不能延缓点时间,或者你干脆直接去威纶星……”
翁琸苦着脸:“这、这很难吧?”
上百支队伍一齐出发,怎么可能单单为他一人延缓时间?
而且威纶星是收复星,又是一颗近乎废掉的死星,寻常飞船不会往那个方向经过。
联赛主办方也是下了大手笔,特意包下一整艘飞船来专门护送学生们。
几个人围在一起绞尽脑汁,又想了几个点子,可尝试实行之后,残酷的现实却将他们的想法一一否决。
到最后所有人都没办法了,通讯另一端的翁琸咬了咬牙:“队长,别管我了,再拉个人顶上吧!”
“对了,秦大佬呢?咱们不是把秦大佬填在替补栏里了吗?”
队员们如梦初醒,齐齐转过身。
香樟树下,秦渊茫然地抬起头,手指指向自己的鼻端:“你们是说……我?”
几人纷纷点头。
秦渊踯躅片刻,偏过头去:“……我不行的,我没法参加这种赛事。”
“而且我身体不好,去了也是你们的累赘。”
周晴焦急地说:“不会的,秦哥你懂得多啊。”
韩天铭也连连点头:“就是就是,普通小组对抗我们才不怕呢。但如果主办方花样多,设些陷阱什么的,我们对威纶星完全不了解,万一被坑了怎么办?”
“不用你打架,”谭耀皱着眉,“凑个数行不行?”
听着他们焦急的催促,秦渊的神色隐隐有变化。
眸光微光闪烁,在某个短暂的瞬间,似乎颇为心动。
但思索许久之后,青年抬起头时,依旧露出苦笑:“可是……”
另一边,顾琼生拦住了其他人。
她深吸口气,转身定定地看向秦渊:“没关系,不要勉强,我知道你有难处。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四个人上也ok。”
不就是缺一个人嘛。
顾琼生此刻看上去依旧镇定,其实心里早已怒火连天。
丫的,究竟是哪个王八羔子,敢在她头上动土?
反了天了!
没错,在跟一众队员核实情况,发现除她以外所有人都收到过奇怪的通讯后,顾琼生已经非常确定,这波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搞他们。
想让他们凑不齐人,赶不上比赛。
韩天铭愁眉苦脸:“可是,咱们缺一个人,主办方真的会允许我们参赛吗?”
顾琼生毫不犹豫:“那就放弃这次比赛,咱们拼两个月后的联邦大考。”
“只要自身实力过硬,机会这种东西,有的是。”
“而且……”
她顿了顿,掷地有声地说:“不要觉得委屈。只有最懦弱,最自卑,最没有自信的人,才会在面对强敌时想这种损招。”
“其他学生会用这种盘外招来对付我们,只能说明我们已经强大到了让他们畏惧的地步。他们担心赢不了我们,担心会被几个f班的废物骑在头上。”
“她们越是害怕,越证明我们已经变得很强了!”
灿金色阳光洒满的小院中央,少女眸光明澈,背脊笔直如松。
身形虽然清瘦,但纤细的身躯中蕴含着震撼人心的力量,让人忍不住地……想要信服。
在她的鼓励下,队员们的眼睛越来越亮。
“对啊,”周晴喃喃,“他们是怕了我们,才会这样做。”
“他们怕了我们……他们竟然害怕我们几个f级组成的小队?”
谭耀瞥了她一眼,有些轻蔑地嗤笑一声:“什么f级,咱们早就不是f级了。”
韩天铭点点头:“对,咱们早就不是了。队长说的对,咱们不是靠运气才进入第二轮的,现在的咱们真的很强!”
嗓音悦耳。
气势如虹。
小院中萦绕的颓丧情绪在快速消散。
秦渊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一切。
他眼底波澜起伏,也逐渐感到心血沸腾,微风吹拂着白色衬衣下摆,仿佛石子投入心湖,晕开涟漪片片。
青年是亲眼看着这支小队成长起来的。
看着这几人从可怜的f级,一点一点,成长为如今拔尖优秀的军事高校学员。
他知道他们吃过多少苦,流过多少汗,知道他们每一次训练都拼死压榨自身潜能,恨不得把过去数年落下的都在这几天里补回来。
顾琼生的治疗能力虽然舒服,某些时候反成了残酷的“刑罚”——因为她的存在,这支小队连“精神力耗尽需要休息”的借口都没有,训练的强度之高,连秦渊都暗暗心惊。
如果说那些都是身体上的成长,那么这一刻,就是整个小队精神上的蜕变。
虽然遇到了阻碍,虽然失去了一名队友,但在意识到敌人这样做是出于“惧怕”之后,整个队伍的气势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顾琼生的话像是一道犀利的雷,“轰隆”一声,劈开周晴等人头顶密布的阴云。
——他们不再是f级了。
不再是整个学校中最底层的存在,不再是其他学生嘲笑蔑视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