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尼姑开了门,弯了腰在门口等,那公子进了去。
小尼姑时不时就要往水井这边看,湛君原先是蹲着,好方便她窥看,后来蹲的腿麻了,她记着小尼姑的话,不敢有太大动作,只靠了井坐着,腿还蜷在一起。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湛君又饥又渴,快要昏过去了。
小尼姑把她从地上拖起来,语气着急:“哎你怎么了,快起来!”她为了叫湛君清醒甚至朝湛君脸上打了两下。
湛君生平第一回被人抽了耳光,整个人懵了,张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小尼姑。
小尼姑被湛君看的心虚,嗫嚅道:“我也是担心你……”她手上一时卸了力,湛君又跌坐回去,小尼姑哎了一声又赶紧去扶。
小尼姑把湛君扶到井边围栏上坐着,真情实意给湛君道歉:“我真的是一时心急,对不起啊……”
湛君手撑在井边,呼出一口气,越想越委屈,“我不过想找水洗漱,结果到现在脸没有洗,快日中了吧,我还水米未进。”
小尼姑连忙说:“我找个盆子来给你洗脸!”她踢了踢脚下那个空盆,“这是擦洗器物用的,我拿我的盆子给你。”
湛君折腾了大半天,终于有了水洗漱,小尼姑递给她巾子擦脸,又说:“我那里有点心,你要不要吃一些。”
湛君无力点了点头,向她道谢,小尼姑扶着她绕了两下,到了一处屋房前,虽算不上简陋,却跟方才所见也算得上天差地别了。
小尼姑端出一碟子糕来,湛君夹了就往嘴里送,三口吃掉一个,结果糕点有些干,咽着有点困难,小尼姑见状,赶紧倒了杯水递给她。
湛君润了喉咙,好过了不少,向小尼姑道谢。
小尼姑不耐烦地挥手,“你好烦啊,动不动就说谢。”
湛君不好意思地笑笑,问小尼姑:“你明明是个挺平易的人,怎么我们才见时你那么凶?”
小尼姑又不知道哪里翻出一个兜子来,倒出两块糖到湛君面前的碟子里,“我又不是个坏人,对你凶是有原因的,我不觉得我有错。”
“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小尼姑闲不住,又翻出件未做完的衣裳缝,“因为那个人来了啊,我也很害怕。”
湛君想起那个青年公子。
小尼姑继续说:“他是个大人物,这里曾经住过他的母亲,听人说,大概住了有一年吧,死掉了,他为了缅怀他母亲,每个月都要过来,有时候隔三天,有时候隔五天,最多不超过十天,他一定会来的。每次来都要待很久,也不知道他都做什么,也许是看他母亲那幅画像吧。”小尼姑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转头去看湛君的脸,“咦”了一声,“说起来,你长的挺像那幅画的,不过你比她好看些。”
“是吗?”湛君摸了摸自己的脸,“你这么说的话,我还挺想去看看的。”
“不行!”小尼姑严词拒绝,“你不能进去,我每次去里面都是十二分的小心,还要先求佛祖保佑我,要是不小心弄坏什么东西,我的小命可就没了!我可不敢放你进去!”
“这么严重?”
“之前就是有人失手打碎了一个瓶子,然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小尼姑苦着脸,“要不是随时都有可能丢命,这种清闲活计才落不到我头上呢,我只需要把这里打理好,别的活都不用做。”
“啊?”湛君瞪大了眼,怎么也不敢信,“一个瓶子,一条人命?”
“可不是,在那些大人物眼里,我们的命还不如那个瓶子宝贝呢。”小尼姑自己都有些伤心,“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说点别的吧。你今天是怎么过来的,我平常都见不到人的。
“我住附近,随便走就到这里来了。”
“啊?你住这里?你也皈依佛祖了吗?”小尼姑眼睛往湛君那乌黑浓密的头发上看,咬了咬嘴唇,“就算皈依了佛祖,你也千万不要剪掉头发,不然好难看的,就是你这么美,没有头发也不会好看的。”
“什么叫就算皈依了佛祖也千万不要剪掉头发,出家的话,不是都要把头发剪掉的吗?”
“谁说的?平宁寺是上京最大的尼寺,莫说贵族娘子们,就是宫里的公主御嫔也有到这里侍奉佛祖的,她们有的就不剪头发。”她说着,语气里尽是感叹,“真羡慕她们。”她看着湛君,偷偷地说:“我其实一点都不信佛祖,但是佛祖会给我一口饭吃,我就愿意终身侍奉他老人家。”小尼姑搁下衣裳,叹了一口气。
湛君没有说话。
许是小尼姑觉得气氛不大对,又开始说起话来,“对了,你叫什么啊?”
湛君笑着说:“我叫云澈。”
小尼姑眼睛猛地亮起来,激动地说:“我也姓云!”但是很快又变得失落,“不过我现在叫识清了。”小尼姑咂了下嘴,“也没关系啦,反正知道我先前叫什么名字的人都已经死光了,没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