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君回去时,蕊姬已快要急疯了,湛君才出现在她视线里便冲了上去,攥住湛君的手腕急声质问:“娘子去了哪里!”
湛君没太在意,随口道:“我附近走了走。”
蕊姬面色已极隐忍,她低声道:“平宁寺往来之人众多,娘子矜贵,还是不要轻易走动的好,免得被冲撞。”也最好不要冲撞了旁人。
湛君看见案上有一碟子白色细糕,柔软可爱,想起她今天新认识的朋友识清,她吃掉识清的糕,便想着还给她。她想着问一问蕊姬,如果可以,她就带去给识清。
她想着这件事,蕊姬的话一时没有回应。
蕊姬咬了咬牙。
她是杜府的家生奴仆,这辈子最大的好运就是被挑去服侍杜擎。杜擎是个好脾气的主子,向来不与侍从为难,尤其女婢。蕊姬虽不是杜擎最亲近的婢子,但在杜府里也有十足的体面。元氏二郎是杜擎的贵客,富贵显荣,但他这个美人实在是除了美貌外实在毫无优点可言,不过有条好命能攀附荣华罢了。怎么偏偏就选中了她呢?
蕊姬心里带怨,朝湛君行了大礼,“我于娘子有看护之责,娘子若有闪失,我实担待不起,还望娘子怜惜。”
湛君看见蕊姬跪下,惊讶得张大了嘴。
便是这样了,蕊姬与她是有隔膜在的,于是她开始想念她的朋友识清。
湛君在青云山上根本没有朋友,若她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痴儿,她便不会觉得有什么,可她是个正常人,又读过许多书,有些人生中没有的东西,并不代表她不想要。
蕊姬不是她的朋友,同她在一起使她觉得不自在。
湛君强硬地讲蕊姬拉起来,“你回去吧,回你家去,不要跟我在一起,如果你不走,我就离开,我不要同你在一处。”
蕊姬不过是个被分配的“朋友”。
元衍在杨府过了夜,第二日又在杨府用了午膳才随着元承回了自己家。元杨两府离得近,统共不过两里路,元承又有许多话迫不及待要对弟弟讲,叫人赶了车马先行回府,兄弟两人一道走回家去。
元承元衍并肩而行,望着风华愈盛的胞弟,元承心中五味杂陈,语气却极慈爱,先是关切了元衍近状,元衍一一答了,态度恭敬却少亲近,对比元承,略显冷淡敷衍之意。
元承倒不在意。他是元佑方艾夫妇的长子,十一岁时母亲方于父亲外放任上诞下二弟,而他那时已入国子监读书,与亲人两地分离,少有团聚之日,自是无机会看顾幼弟,待元衍大些爱上了四处跑,来上京虽也十分勤快,他却因入朝领了差事而日夜繁忙。兄弟相伴时日甚短,短的可怜,元承并不求全责备,弟弟虽与他不亲近,喜好也难以捉摸,但毕竟一母同胞,他是兄长,又大了元衍许多,对年幼的弟弟很是包容,许多事情并不计较。
元承温和说着话,突然话题一转,“你怎突然对宝珠这般冷淡了?”
元承问出这话来,元衍有些不满。他不满的不是兄长管他闲事,而是兄长的平庸愚笨,说明白些,他的兄长太叫他失望。
元衍不答反问:“兄长怎与太尉府这般来往密切?”
元承笑道:“凤凰,你当知道,太尉与剑玉这些年来对我多有照拂,与杨府亲近乃是情理之中,更何况……”元承笑而不语。
元衍知道,他想说的是,杨氏如今权势滔天,与杨氏亲近,自然多有便宜,寻常人便是想攀上杨氏,怕也没有途径,徒有羡叹罢了。
元衍不明白,同为阿父阿母的孩子,他的兄长怎会如此糊涂短视?
元佑虽无四方之志,可绝不是个蠢人,力行中庸之道,几十年间无一步踏错,哪怕元氏宗族亲戚落罪,他们这一支也能独完其身,得以保全。
元承若长在元佑身侧,受元佑言传身教,绝做不出眼下这般明显的站队结党之举。
元衍皱眉与他兄长道:“阿兄,家中今日繁花锦簇之态,皆是因陛下之故,阿父自不必说,祖母乃昭文皇帝亲妹,陛下的亲姑母,母亲亦是宗亲之后,你如今与杨氏这般亲近,置太子于何地?”
和元衍说话,元承一直带笑,直到提及太子,元承才变了脸色,遽然不快起来。
“你问我置太子于何地,我倒想问太子又置我于何地?既是亲族,他又怎么能那般?我颜面尽失,受到羞辱的又何止是自己?那时他可有为我元氏想过?”元承止不住冷笑,“他母祖上不过奴仆,有何根基可言?轻狂至此!天下便当真是他的了吗!”
元承如此,皆是因前番与太子孟绍结怨之故。
诚如元承所言,孟绍母已逝温慧皇后何氏高祖父曾插标卖首,因于主家有功才放籍归良,后世子孙虽有建树,但也皆非显赫之辈,何氏身世不显,却有皇后之尊,不过因当今陛下生母亦出身微寒,乃昭文朝宫人,时陛下在诸王中颇为内敛,登基后方有峥嵘之势,可惜不能从一而终。孟绍为嫡为长,礼法上无可挑剔,又极肖盛年时的陛下,有经天纬地济世安民之能,忠贞良士皆以圣明之君,左右辅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