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那些害了你父亲兄长的人,我一定杀了他们给你报仇,应属于你的东西也都夺回来还你,谁都抢不走。”
马车行了十几日,抵达咸安城外。
元佑无暇,方艾领着两个儿妇并一个女儿相迎。
分离不足两月,谁承想天翻地覆,父母夫妻兄弟竟差点死别。
方艾只远远看见车队,立时泣不成声,在场之人莫不泪流。
元承的夫人张嫽一边抹着泪一边劝慰,“夫君与两位阿弟无恙,阿母不该哭,应笑才是,待夫君与阿弟到了近前,见阿母如此,焉能不一起哭?本是喜事,啼哭倒将这喜冲淡了。”
方艾素来不喜自己长子,对这儿妇自然也并不上心,多年前元承议亲,她这母亲是一丝心力也未费。儿妇进了门,她倒也谈不上喜恶,只是不想长子夫妇两人在她跟前晃,两相不打扰是最好。所以当初要她带这儿妇回咸安,她是一点不情愿的,只是耐不过元衍,无可奈何才叫她一并随行。张嫽依礼侍奉舅姑,元佑倒好,他本就是个慈爱人,对这儿妇也是极中意,自然不会为难,方艾却是见了她便不自在,只她在跟前,动辄寻些错处责骂一番,有时无理到连元希容都看不下去,为着她这长嫂与自己母亲吵闹。
若是平时,张嫽讲这许多话,方艾必然要寻她个不是,只是今时毕竟不同往日,方艾竟也肯给她好脸色,朝她挤出个笑,赞同了她的话,“你说的对,是喜事就该笑才对。”
说话间,队伍已到了跟前。
方艾率先扑出去,失态到鬓斜钗堕,一把将面前人抱进怀中,大哭道:“我的儿!”自然,她先抱的是元衍。
元衍无奈极了,“母亲,这好多的人,我已然是这样大的人了……”
方艾哭道:“你便是八十岁,只要我还在,我就抱得!”嘴上虽这样说,实际上还是依了他,松开了,举手捧起他的脸,心疼地抚了抚,“看看,都瘦了黑了。”关怀完这至爱的,还有旁的儿子,她又拉住元泽,一样摸了摸脸,说了句:“我看你倒还胖了!”
元泽大惊失色:“哪有!”转了头问元希容,“我胖了吗?”元希容翻他个白眼,心里骂他少智。
出人意料的,方艾竟主动和元承说起了话,问他头上是怎么回事,声音能听出不甚自在,可也还算柔和。
元承人生头一回得到母亲的关怀,惊喜到话都说不出,好半天才将前因后果说了清楚,方艾倒也耐心听完了。
方艾与元承说完话,张嫽立即上前,握住了元承的手,虽不曾言语,千般万种尽在一双眼里了。
元希容见大兄长嫂琴瑟和合,便去看郭青桐,见她低着头站在原地,不由得哼笑一声。
这时候方艾道:“咱们快回家去,沐浴一番,洗掉身上的奔波劳累,去去晦气!”
府邸前,张嫽与郭青桐先后下车,朝车上伸出手,方艾左右扶着下了车,元承下车,元衍元泽下马,元棹前来禀报,脸上也是一派喜色,“主君业已归府,静待诸郎君。”
方艾点了点头,由正门入府。她走前头,忽然想起有些话还没问,这话又是非问不可的,于是便转了身去找元衍,正好看见元衍从马车中抱出个绰约袅娜的人来。
到了自家门前,元衍并不无忌讳,大大方方抱着要将人带入府中。
二郎抱在怀里的人,仆从们皆低了头不敢看,使女们或偷偷或正大光明将二郎怀中那美人瞧了清楚,心神震颤之时不由得纷纷去看那位沉默不语的少夫人。
元希容对郭青桐不满已久,一直以来将她视作仇敌,最想撕下来她那张永远带着游刃有余的脸,此刻她愿想成了现实,心怀甚慰,但又忍不住怜悯起她来。她用她怜悯的目光看向她眼中的仇敌,竟发现她在笑。元希容立时皱了眉头。
她笑什么?她怎么还能笑?
是了,她除了笑又能做什么呢?
她要是闹一场,元希容倒还能高看她一眼。
“忍着吧,我倒要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方艾指着湛君的手直抖,“你带她要干什么?”
元衍皱着眉道:“母亲怎么明知故问?”
“明知故问?”方艾气已喘不匀了,“我告诉你,她今天进不了我家的门!”
张嫽看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去看元承,元承朝她摇了摇头,一样的疑惑。
这时候元泽开口,低声对方艾讲,“母亲这是做什么?当着这些人的面说这些话,是不顾二兄的脸面了吗?”
他话说到重点上,说到底,方艾最看重自己这次子,真叫他丢了面子,懊悔的还是她自己,反正什么都比不得她至爱的儿子,她就是咬着牙也得笑出来,“我是认错了人,以为你抱着的是个别的人呢,一时情急,所以话也说错了,这不碍什么事,你快将人带进来吧,天还余着暑气呢,那么个娇人,可别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