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澈?阿澈?”
直过了好长时间,湛君才回了神,看清了卫雪岚的脸。
卫雪岚细长的眉皱着,眼神关切,“梦到了你阿兄?”
湛君知道自己梦到的是谁,她因此羞愧,并不想承认,所以没有否认卫雪岚的话,朝她点了下头。
天还没有亮,灰蒙蒙的,雾漂浮着。
卫雪岚忽然很哀伤,“阿澈,我从来也没有梦见过他,一次也没有,是因为什么呢?”
湛君简直愧疚。
天亮的时候,咸安城大开城门,收容流民入城。
湛君与卫雪岚扮做夫妻,过了盘查,无惊无险地进了城。
流民只被允许在城南活动,进城后,湛君问卫雪岚:“现在怎么办呢?”
“咱们在医铺附近寻处房子,我得先把孩子平安生下来。”
湛君深以为是,拦住人问路:“劳烦您,医铺何往?最好是产科。”
那路人见卫雪岚肚皮高耸,心生恻隐,好声气地道:“医铺都在城东市里,产科曹家最好,曹郎中行医五十年,少有错失,只是诊费甚昂,药价也不低廉,吴郎中虽年轻,医术却也十分精湛,且心怀仁慈,两位这般的,怕也只是收些药材钱。”又问:“两位钱财可充裕?”问完又自答道:“两位避灾而来,状况怕是不佳,我姓刘,在南市贩葛,要是有需要,只管找我就是,我虽家资不丰,但一定能帮尽帮。”
如此善意,湛君连声道谢,甚是感激,又说了两句话后,贩葛的刘姓汉子忙着去自己铺子,便匆匆与湛君告了别,临去前又将能帮尽帮的话讲了一遍。
走出好远,湛君犹自感慨:“古貌古心,实在是好人。”
卫雪岚道:“仓廪足而知礼节,安州虽位西陲,常有戎狄侵扰,可数十年来也多是小打小闹,不至伤筋动骨,百姓自然安居乐业。依我看,咸安必是龙潜之地。”
湛君不想谈论这些,只道:“我可不管这些,我现在只想阿嫂你平安生产,孩子落了地,咱们就去找先生,待找到了先生,不拘哪里,寻一处清静地方,管他世事如何变换,与咱们都没干系,我只求一家人安康。”
卫雪岚倒不会把未来想的如此轻松容易,但又不忍心把实话讲给纯真的湛君听,于是只能心里默默叹一口气,不再出声,免得添她烦恼。
湛君又问了几个人,走了半日,终于到了东市,远远看到了曹家张扬气派的幌子。湛君拉着卫雪岚就要入内,卫雪岚拦住了她。
湛君不解,问怎么了,卫雪岚指着另一处幌子对她道:“咱们去那儿。”湛君看过去,好半天才辨认出一个“吴”字。
卫雪岚道:“咱们是逃难的流民,还是俭省些。”
湛君却不大同意,“医者还是年纪大些的好,求个稳妥,再俭省也不能省这上头。”
卫雪岚只好给她点明了说:“去曹家看病的人多,来来往往的,容易出事端。”
湛君明白过来,叹道:“还是阿嫂思虑周全,我往后还是少说话,事事只要听阿嫂的安排就好。”
卫雪岚听后微笑道:“这怎么行?你只是如今不经事罢了,实在不必因噎忘食,须知好些事,旁人是替你做不了主的,你不能永远依靠别人,自己得立起来,免得受蒙骗。”
湛君仔细想了想,很认同卫雪岚的话,“阿嫂说得对,我是得好好学一学,做个聪明人,免得再傻乎乎给人骗。”
卫雪岚这才放下心来,湛君痛定思痛之后,扶着卫雪岚去吴家的医铺。
此时九百里之外的天武,元衍坐在军帐里,拿着一封家信在读,面无表情。
杜擎最了解他,见状问道:“怎么了?家里出了事?”
元衍并不理会,杜陵见怪不怪,也不矜持,自上前从元衍手里抽走书信,一目十行看完,觉到了牙疼。
“她胆子是真的大,你是没告诉她外头如今是个怎么境状?这她都敢跑?”
元衍想起那晚的柔情蜜意,手指在桌下攥的吱吱响。
杜擎问:“你打算怎么办?”
元衍仍是不说话,脸色也平静得很。
可杜陵知道,他这是气的狠了,不由得同情起胆子大的湛君,不知道身娇体贵的公主殿下该怎么承受这冲天的怒火?啧。
杜擎很缺德地火上浇油:“我劝你还是回去,仗什么时候都能打,难道还没有你建功立业的时候了?但是人就不一样了,时局这么乱,这万一要是出点什么事,那可怎么办?你还是赶紧回去找,你出马,必然是手到擒来,不过找着后可得把人看好,不然这隔两个月来一回,谁受得了?你说是不是?”
元衍忽然抬起头来,似笑非笑,说:“怎么?你很高兴?”
杜擎连连摆手,笑的讨好:“我哪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