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雪岚其实还算镇定。
“除夕夜这般架势,想来是为了搜寻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与你我何干?阿澈莫要慌张。”
湛君听懂了卫雪岚的意思,也慢慢冷静了下来。
转眼间一队士卒已至眼前。
吴缜在咸安颇有令名,不少人识得他,这一队人领头的便是其中一个。
“果然是吴杏林。”开口带笑。
吴缜亦记得他,同他叙礼,问起他母亲旧疾,那人简短答了。几句寒暄后,吴缜便问起他此行的原由。
这人既与吴缜相熟,知他秉性,也并不隐瞒,“上头的命令,说是缉拿要犯,但凡生面孔的可疑男子,一律捉拿。”
吴缜听了一惊,“可知所犯何事?”
“我恍惚听得一句,似乎是使君府上混入了刺客,伤人后逃了,使君震怒,要逐门逐户地搜,否则也不至除夕夜闹出这样的动静。”又道:“说到底是贵人们的事,与咱们平头百姓没多大干系,吴杏林不必忧虑。”
如此吴缜倒真放下心来,对他道:“既是这般,我便不误你的事了。”说罢让出了路。
这人点点头,道一声得罪后便要进门搜查。
湛君与卫雪岚已知这些人非为她们而来,并不慌张,相携立于一侧,垂首不作言语,只等他们搜完离去,万事太平。
“这两位是吴杏林家中何人?好似并未听说大喜。”
吴缜解释道:“并非我家中人,只是友邻,今夜身有不适,请我来诊治。”
那人见卫雪岚腹部尖尖,并不疑心,“原来如此。”又往屋中去。
一番搜查后,自是一无所获,一群人从屋中出来,那人便朝湛君与卫雪岚两人抱了抱拳,道了一声得罪,便告辞往别户去。
旁边是吴家,吴缜便开了门,请其入内搜查,也是一样结果。
那人也同吴缜告罪,说了几句客气话,又带队往下一户去了。
士卒走后,吴缜恐孕妇受惊不妥,便又去了隔壁为卫雪岚诊脉,见其无碍才放下心,又说了几句安抚的话后才告辞。
这一次只湛君出门相送。
吴缜行至门外,转过身对湛君道:“夜里还是冷,快回去吧。”
湛君手扶着门,没有应答。
早先吴缜为卫雪岚诊脉时便觉察到她有些心神不宁,以为她被吓得很了,心中怜惜,便道:“不如先到我家来,我给你开些安神的药拿去吃。”
湛君情知他好意,可她实在不爱吃药,往手上呵了呵气,道:“天冷,不去了,待会洗漱罢便睡下,一觉睡到明天日中。”
吴缜听了就问:“睡这般早,不守岁么?”
“我熬不住,向来没守过。”说完适时打了个哈欠,一副困倦模样。
吴缜恐耽了她的觉,便催她关门回去。
湛君道好,阖上了门,却不折返,只在门后发起呆来。
方才吴缜与那人的话,她是清清楚楚听见了的,知道刺客在元府伤了人。早先也并未当做一回儿事,可是后来便止不住的心慌。其实不是不晓得他身手了得,元府又那么些主子,叫刺客伤了的未必是他,可就是忍不住想。
他做那么些坏事,定是旁人找他寻仇,那刺客伤了人后还能逃出生天,想必勇武过人,那他定然是伤重难治。
说不定他真要死了。
他要死了。
死……
湛君的心忽然像是给人狠攥了一下,血肉都碎烂了。
她撑不住,捧心抓门跪坐在冰凉地上,疼的死去过来。
好一会儿,这疼才稍缓些,她急喘了几息,算活了过来。
湛君觉得自己没出息。
她既走了,便是恩断义绝,他死不死,与她什么干系?
她决定不再想,扒着门艰难爬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往屋中去,也不理会洗漱的事,朝榻上一趴便要睡。
卫雪岚给她吓了好大一跳,以为她生病,将她翻过来探了探额头,没觉出热,便问她怎么了。
“累了。”湛君翻个身,脸埋在枕头上,瓮声瓮气的。
卫雪岚只当她又耍小孩子脾气,笑着要拖她起来,“好歹洗了脸再睡。”
湛君闹着不肯。
卫雪岚便想她是累的很了,也不再说叫她起来,想着自己弄水过来给她擦脸,扶着腰起来,要往庖厨去。
湛君听见脚步声,知悉了她意图,不敢再躺,起身止住了她,自弄了水打理,收拾妥当后复躺回榻上去,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卫雪岚还不困,又怕湛君是真病了,这会儿不显,过会儿就厉害起来,于是在榻边坐了,就着灯火做衣裳,不时便伸手探她额头,衣裳做完也不见起热,遂放下心,洗漱一番后亦熄灯睡下。
天色微明之时,周用凉水洗了脸,冰的皮肤都刺痛,长长呼出一口气后,佩上刀欲往元府去。
仆从牵来了马,周用挥了挥手,仆从便又将马牵了回去。
娥眉月只有窄窄一弯,大半隐没在云后,烘出一片金银交错的光翳。
周用走在路上,很是心烦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