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君勾掉眼尾泪珠,轻声讲:“你知道的话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吗?那你要如何践阼御极?等我父亲死了传位于你?或者禅让?你愿意?我只是很容易被你骗,并非愚蠢。你只会庆幸你知得晚,因为这样你会觉得在我的面前有了可以被原谅的理由。”
她只能苦笑。
“我们根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我们太不一样了,我爱你,一开始就是错的。”
“我宁愿当初断了腿,也绝不下青云山一步!”
元衍平静的脸上没有表情,好似只是很随意的一问:“所以你是要与我义断恩绝?”
“是,我是该与你这般。”
“可是我不愿意,怎么办?”他脱去了方才温和敦厚的皮,笑的恶劣:“我想要的东西怎么能不是我的?殿下如此姿容,榻上的样子又那么叫人喜欢,我怎么舍得放手?我只要想到你在旁的什么人左右,同他讲从前与我说过的话,与他做和我做过的事,我就气到想杀人呢。”他探舌点了点下唇,“不杀你,只杀别人,怎么会杀你?谁不知道我最爱你?我只是会教你怎么学乖罢了。”
他偏首侧目,望她的眼神蕴含无尽的温柔与缠绵。
湛君真的觉到了难堪,面无人色,中心摇摇,干涩道:“不论你我今日如何,当初做下那些事时,我对你的情义并不是假,你又何必以此来羞辱我?”
元衍抿紧了唇。
“现在跟我走,以后安分,好好听我的话,这些我就当没有发生过,我都可以原谅你,我说过的,我会对你很好。”
湛君还是没有吃过亏。
“我不要!”
她斩钉截铁,“我不要和你在一起!我没有办法忍受,你把我当什么?鸟雀?遑论血仇!你怎么能寡廉鲜耻地讲出这些话!我说的还不够明白?你还要我怎样?非要和我纠缠不清吗?我都不要你了,我不要你!你能不能滚——啊!”
一声短促的尖叫。
“你讲什么?”他神色还是宁静,抓着她的后颈将她抵到自己眼前,两人额头相接,呼吸相闻,“嗯?你方才讲什么?”甚至还带了不难察觉的笑,他对她实在是太好了,所以她竟敢这个样子。
“我叫你滚啊!”湛君挣扎着踢打他。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一副很惊奇的模样,“你还真是天真。”而后突然收了笑,宣告一样:“云澈,我主宰你的一切,而且也不止你。”
他松开她,看着她好似怜悯,“你哪里有的选呢?”
卫雪岚在窗下做衣裳。
小孩子的衣裳,拿绢缝,很容易做,一天多了能作出三四件。
这些小小的衣裳。
一个小孩子,能需要多少呢?
可卫雪岚做不够似的。
她坐了很久,腰有些酸了,于是将针线搁置了,扶着腰站了起来,只是腰腹太重,她腿上还没力气,于是身体竟摇晃了起来,她慌忙找东西扶。
“嘶——”
指腹上一颗饱满的血珠,圆滚滚的还在动。
她不小心,按到了针上。
好在手边就有不少做衣服余下的布条,捏一条先蘸去血,再按紧伤处,过一会儿也就不流了。
只是耽误做衣裳。
看着伤指,卫雪岚蹙起了眉。
她真的有一双很美的手,修长而不至枯瘦,是很匀称的骨肉,而且每根手指的长短都恰到好处,相得益彰,掌心也显薄,脂玉一样,浴光时好似透明,带着浅淡的粉色。
她最爱惜她的手。
几个月的操劳,她手掌各处已然长出了薄薄的茧。
硬的,不是软的。
卫雪岚一下一下抚着。
忽然她猛吸了一口气,睁大了眼睛。
“是茧……”
孟冲弓马娴熟,一双手再细心保养也有茧,他倒不在意,可是卫雪岚知道他手上所有的茧的位置。
那天那个人要扶她时伸出的那只手……
惊到腹部都痛起来。
“得告诉阿澈,此地嘶、啊!”
远处呼喝声骤起。
看到元衍的时候,卫雪岚几乎不能呼吸。
湛君还在与他缠斗,他桎梏着她,她不肯。
还未来得及想,卫雪岚已快走过去了。
她把湛君看的太重了。
“二郎,何可为此!阿澈胆子小,莫言吓她,快松了她手!”
元衍一见她即冷笑,“是啊,她胆子小,可是你胆子大啊,还要多谢你啊,她蠢成这个样子,要没有你出谋划策,只怕她早已死在哪里了吧!当初我就应该杀了你以绝后患,我给你活路,你却不知感恩,想来是活得腻烦了,要我送你一家三口泉下相见!”
最后一句颇有威煞,卫雪岚简直要闭目昏厥。
湛君不怕元衍,却怕卫雪岚。
她宁愿向元衍低头。
“别这样……”她抓住他的袖子,害怕得浑身发抖,雪白着脸哀求他:“我求你了……我阿嫂月份大了,经不得吓……”
“你怕我呀?”他笑着问,可是遽然变了脸色,“怕我你还敢?你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