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 徐家的饭桌上,坐着樱桃没有摘成的姜苗,还有张素芬, 大丫二丫几个人,晌午饭分了两次, 一次是徐秀花做好后都端到徐老太屋里了。
他们桌子吃的东西是大丫后面做的。
按理说,姜苗是不可能让徐秀花白吃家里的粮食的, 眼瞅着后面还需要她出力, 饿的软绵绵的可咋整啊。
这几个人就像是那老虎, 她要把她们喂得饱饱的, 等那天才能有力气去………姜苗想到这, 她把手边的窝窝头,罕见的递给二丫一个,一脸的关切,
“来, 二丫, 多吃点, 看你瘦的。”
二丫把窝窝头接了过来, 有些诧异的慌, 这个女人受啥刺激了, 咋变得这样好,昨个还去给她们送饭吃, 这就让二丫够惊讶的了, 没想到这又给她窝窝头, 还笑的一脸和蔼。
不仅二丫惊讶, 就连饭桌上的张素芬也觉得纳闷的很, 这老三媳妇是吃错啥药了, 从昨天就开始这样反常。
“哎,咱家的日子过的苦啊,瞧瞧,这都是啥,野菜窝窝头,在疙瘩村真是找不到第二家比咱吃食还差劲的人家了,就连村口住的那个寡妇家日子过的都比咱好……”
姜苗把手中的窝窝头,嫌弃的丢在桌子上,唉声叹气的抱怨。
张素芬听到村口寡妇家,眼睛立马闪烁了一下,连忙追问姜苗,
“你说的寡妇是不是住在村口的那个刘红梅,她闺女叫陈小兰?”
“是啊,咋?你也听说了?”
“听说啥?”
姜苗看了一眼满脸好奇的张素芬,这才说道,
“我今天不是和大嘴姐去村口摘樱桃吗,还是大嘴姐告诉我的,说那个叫刘红梅的寡妇,自打死了男人,那日子过的简直赛神仙,顿顿都吃白面馍馍,还有鸡蛋……挂面,我听大嘴姐说,她闺女还吃麦乳精哪。
你没瞧见,这娘俩穿的也好,尤其是她闺女陈小兰穿的比咱二丫还体面哪,那个寡妇也是,她家日子过的滋润的不行,简直天天就像是在过年。”
姜苗说的那叫个一脸的羡慕,
“你说啥?”
张素芬突然站了起来,不敢置信的看着姜苗,
“她家天天吃白面鸡蛋,还吃挂面和麦乳精???”
“对啊,大嘴姐说的,刘小珍也在场,人家顿顿白面鸡蛋,你再看看咱,平常不是野菜窝窝头就是糠饼子就咸菜,咱的日子还比不上人寡妇家的哪,这过的叫啥日子啊……”
姜苗说着,又叹了一口气。
张素芬久久都回过神来,
“来,狗蛋,再吃一个窝窝头·……哎,也真是,人家闺女吃麦乳精,咱的狗蛋就只能吃这野菜窝窝头。”
姜苗的话仿佛刀子似的扎醒了张素芬,她看着自己的儿子狗蛋狼吞虎咽的啃着野菜窝窝头,还高兴的跟啥似的,她的心就疼的不行,又想起昨个老三媳妇说,人城里的娃都是吃麦乳精,而她的狗蛋营养不良很有可能长不高。
姜苗又添了一把火,
“嫂子,你说,咱几个人这样拼命干活为的是啥,不就是想让娃都过的好一点嘛,你看看你,就一忙碌命,整天天没亮就爬起来上工干活,咱家里你也出了不少力。
按理说,家里的钱和粮都是你挣下的多,可你看看,狗蛋长这么大,连麦乳精是啥味都没尝过吧……这整天,家里的钱和粮食也都不知道去哪了……我猜肯定是被老太婆塞给闺女徐秀花了。”
姜苗后面那句是故意这样说的,徐家的粮和钱徐老太有没有给徐秀花,张素芬她门清,每次她都观察着哪,有的时候还趴在徐老太门口偷听。
家里的粮食和钱都被徐老太攒在手里,其中还有她张素芬一份,所以每次徐秀花回娘家,张素芬就格外的上心。
原本张素芬干活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工分挣得还没有姜苗的一半多,可她自己不觉得她干的活少啊,相反,张素芬一直都觉得自己是这个家出力最大的。
被姜苗这样一说,她更加这样觉得。
现在,张素芬怀疑,娃他三叔徐川把她挣下的钱和粮食都拿去补贴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让人家吃香的喝辣的,让他亲侄子侄女吃糠咽菜的。
虽然只是猜测,但张素芬顿时气的不行,又想起昨个闺女二丫从外面回来对她说的那些话。
川子买的凉鞋为啥穿到了一个寡妇的闺女脚上,她现在都恨不得冲到那个不要脸皮的贱人家里,把那双原本属于她闺女的鞋从那个小贱皮子脚上脱下来,砸到她们娘俩脸上。
她现在拿不准自己的猜测怀疑是不是真的,只能先压下心中的火气。
她有心去质问徐川,但毕竟她没有亲眼看到抓到,所以也不好问徐川,她更怕打草惊蛇,如果,徐川真的把家里的钱和粮给了那两只骚狐狸,她第一个饶不了他,那里面还有她这些年挣下的哪,还有他死去男人挣下的钱,这些可都是狗蛋的。
狗蛋都吃不上这么好的东西,她闺女二丫都穿不上那样好的鞋,一个寡妇的闺女竟然过的比她的娃还好,用的还是她的钱……
她又想到刚刚老三媳妇说,那个大骚狐狸穿的体面的很,真是丧尽天良没天理了,她张素芬一年到头连块布头子都舍不得给自己买,她最体面的一件衣裳,也仅仅是没有补丁的那身,还是刚结婚的时候置办的。
平时她更是省吃俭用的,以为自己省下来的,能摊到儿子闺女身上,没想到她天天啃咸菜帮子,不舍得给自己添衣裳,这竟都便宜了外人。
姜苗见张素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就知道差不多了。
……
“娘,我兄弟之前说的那事咋样了,他啥时候能去县城当工人啊?”
徐秀花看着手里的红薯粉捏的饼子,一脸的嫌恶,家里的玉米面被吃了个精光,就只剩下了一些糠和红薯干。
要不是家里的粮食被徐川拿去送礼,她咋会轮到吃这红薯粉啊。
“你小声点。”
徐老太急忙往门口瞅了瞅见没人才收回目光,
“你兄弟这事,你可不能让你大嫂听见,还有那个搅家精也不能知道,你兄弟专门交代的。”
“知道了,你都说多少遍了,知道能咋地?这个家可是你当家,即使知道川子拿家里的粮和钱去给人家送礼,能咋地?
再说了,我兄弟的工作要是有了着落,那一个月可是有一二十块钱哪。”
徐秀花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你大嫂闹啊,她啥样的人你不知道啊,看着挺好的,其实泼的很,看把我脸上给挠的,她要是知道川子拿家里的粮食和钱去给人送礼,她肯定要闹,说到底,屠夫的闺女还是眼皮子浅,以后川子有了工作,那每月得的钱,她也能占便宜不是。”
徐老太说完,神秘兮兮的对闺女说,
“你兄弟说了,他进厂能当干事哪,因为你兄弟学问高,只要再给那家人送点钱和粮,你兄弟的工作准跑不掉,这多亏了你兄弟同学的朋友啊,竟然认识这样有关系的人。”
“真的?”
徐秀花又惊又喜,
“真能一进厂就能当干事?”
“当然能,你还不信你兄弟的能耐吗。”
徐老太一脸的得意,等他儿子当上厂里的干事,一准惊掉村里这些人的下巴,包括他二叔徐福贵。
“妈呀,我这以后可就有一个在厂里当干事的兄弟了……”
徐秀花喃喃自语道,随后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忽地睁大了眼睛,
“娘,我兄弟那可是未来当干事的人,你让他赶快蹬掉那个搅家精,到时候,咱这下面的黄花大闺女还不随便让我兄弟挑,即使是再娶城里的姑娘,那也使得。我兄弟可是干事。”
“那可不,听你兄弟说,厂里的干事,那一个月足足有二十五块钱哪,一年就是三百块钱啊。”
徐老太下巴微抬,一副自豪的不行的样子,就好像她儿子徐川已经当上干事,拿到这些钱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