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这些人,他们一个个都穿着毛衣,讲究的很,其实他们一直都没变,变得是江云,现在的江云站在这,显得格格不入,曾经江云也是他们其中的一个,可现在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他们脚上穿的有皮鞋,有运动鞋,而江云则穿了一双黑布鞋,前面还破了个洞,脚指头都有点露出来了,她使劲蜷缩着脚趾……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窘迫,她的脸已经烧的通红通红的了。
最尴尬的境遇,莫过于一身狼狈的出现在曾经那些她瞧不起和巴结的人面前。
“小燕,这是你朋友啊?早知道是你朋友,我就不让她把煤球搬进来了。”
于燕的舅妈热情的给江云拿了一瓶汽水。
“阿姨,我不渴。”
江云摇了摇头,没有接,一个人冲出去,又继续搬起了煤球,把于燕舅妈整的挺尴尬的,她收起了汽水。
“江云,别搬了,你过来说说话,咱们都好长时间没见了。”
于燕说着,就要来拉江云,江云没法子只能在椅子上坐下,她看着面前桌子上摆着一堆她从前连看都不看的零食,垂下头,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肚子也在这个时候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江云,来吃块饼干。”
于燕好心的递给她一块饼干,她为了面子,摇了摇头,嘴硬的说道,
“我不饿,我不想吃。”
于燕见她这样,只好把饼干又放了回去。
坐在沙发上的这些人,都打量着如今的江云。
江云被看的难堪极了,她只想赶快离开这。
“于燕,我家真有事,我要走了。”
江云站起来就要走,被于燕的舅妈给拦住了,
“你是小燕的朋友,我多给你点钱,真是麻烦你来送煤球了。”
江云看着递过来的钱,感觉比被人扇了两巴掌还难受,这把她当啥了?当成了要饭的吗?
“阿姨,不用,我家不缺这点钱。”
江云把属于自己该拿的钱拿了,然后逃命似的出了屋子,于燕的舅妈还拿出两双旧鞋不由分说的塞给了她。
还是八成新的运动鞋,她一早就注意到她的鞋子漏脚趾了,这么冷的天,还穿单布鞋,真是够可怜的……
江云拉着空车,没有再去送煤球,她的脸到现在还热着哪,把于燕她舅妈施舍给她的那两双旧鞋,她拿起来扔到了路边的臭水沟里。
今天的她在那里受到了这辈子最大的羞辱……
她失魂落魄的回到家后,就听屋里的宋婷说,
“是小云回来了吗?妈饿了……”
江云听着耳边宋婷的声音,看着院子里那一堆还没来的洗的衣裳和床单,她还洗不上她尿的……
她从没有像这一刻如此不想听到宋婷的声音,她听到甚至都忍不住想吐……她厌恶,她恶心……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接她妈宋婷的话,而是坐在院子里,整个人麻木的像是失去了生命似的。
她没有尊严了,她的尊严在于燕那里已经碎成渣子了,在她爸出了那事,她和宋婷搬出来住后,她的自尊心一天比一天的强,可现在她连这个东西都没有了。
她现在甚至都不敢回想,不敢回想那些人看到她,脸上的嫌弃,鄙夷,奚落……这是她活了二十二年,最大的噩梦。
江云一直提心吊胆的维持着,拉煤球故意不去以前的熟人家,可她千算万算还是没有躲过去。
她痛苦的已经哭不出来了,耳边还不断传来宋婷的声音,她受不了了,她想摆脱她,摆脱这种日子……
……
不知不觉中,冬天的第一场雪来了。
姜苗和王妈还有老李坐在堂屋里,仨人围着个炉子,满屋子飘着红薯的香甜味,还有土豆的焦香。
她们正在烤红薯,顺便把土豆也烤了,红薯正在滋滋的沿着缝隙往外冒着糖水……
这红薯和土豆是老李带来的,他不知道从哪弄的,今儿一早背着个袋子,过来了,姜苗已经好多天没见他了,他下乡淘古董去了。
有的时候一去都是半个月,这次不算长,五六天就回来了,他拿着淘来的宝贝来姜苗这显摆。
“这是宋代的?这不和平常的碗没啥两样吗?”
姜苗看着手里普普通通的碗,有点不信,这样的碗,外面多的是,她记得国营饭店盛馄饨用的就是这样的。
“你个白脖,这是正儿八经的哥窑。”
老李见姜苗不识货,气的不行。
“这是我用半袋子小米换来的。”
姜苗咳嗽了一声,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她在这方面确实是个白脖。
“这咋看啊?”
姜苗向老李请教。
“叫声师傅,就教你。”
老李还摆起了谱,他之前想学英语,就拜了姜苗为师,他也想让姜苗拜他。
姜苗也不矫情,用筷子插起一个开裂流糖水的红薯,双手抱拳,
“师傅。”
“好徒儿。”
老李乐开了花,喜滋滋的把红薯接了过来。
“以后,咱俩各论各的,你是我师傅,我是你师傅。”
他终于扬眉吐气了,一边吃着烫嘴的红薯,一边教着姜苗如何辨别哥窑。
王妈在一旁翻着火堆里的栗子,瞧着这拜了各自当师傅的俩人,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