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得英要被带走,林妙生急了,竟说:“她是本少爷救的人!我要带回府!她咬了本少爷,我还没报仇呢!”
凤天吟失魂落魄,根本听不见林妙生所言。童九鹤劝住道:“少爷,咱们先回府,老爷跟夫人该着急了!”林妙生被童九鹤强行带走。
夜幕降临,月色清凉。
凤天吟抱着得英缓缓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街上繁闹喧哗,而他却像个游魂,身在繁华里,却如走在冰窟窿中。
那一夜,凤府灯火未灭,无人入睡。惊闻噩耗半个时辰后,孟氏撒手人寰,她的双眼久久无法合闭。凤万卷重重跌坐在太师椅里,耳鸣目眩,半响说不出一句话。真是祸不单行,接踵的悲痛亦击垮了凤天吟,他卧床难起。
一夜里,凤家乱套。
独剩大公子凤天啸尚是个清楚人。亏有他与夫人红萸,几天几夜未合眼,这才把凤家诸多事情妥善料理。
凤家居丧,凤天吟和林园的婚事只得推迟。林志趁机想退了这门亲事,但林园以死相逼,林志只得作罢。现下,林志所顾虑的已不是凤家仅一介商贾,或凤天吟不过是一个小官,如今秋嬛的女儿回到凤府,虽然秋嬛死了,可是只要有与秋嬛相关的人在视野里,他总不舒坦。
秋婵,秋嬛,这两个名字被林志深深地埋藏了十多年,虽然林母偶然念起秋婵,但从不在林志面前说出。唯有他和秋嬛的儿子长松会问:“爹,我娘是谁?我娘在哪?”
如今林长松十四岁了,对自己的亲娘还是一无所知。
林凤两府的人,要么悲伤,要么忧伤,只有林妙生整日在嚷嚷脚伤:“童大哥,你看!你快看!那疯丫头也忒狠了,你看看嘛!这牙印根本消不下去!太医都说没办法了,你说她是不是长了一嘴狗牙!”
他拽着童九鹤,非叫他看,其实童九鹤已经看过不下百遍,已从抓狂变为平静地说:“少爷!小的看见了,小的也心疼少爷,既然太医都没办法,少爷不如既来之,则安之,权当脚踝处长了胎记如何?”
“本少爷的胎记怎么能是那个疯丫头的齿印!那不是变成了耻辱!”林妙生从榻上跳起叫道。
童九鹤不紧不忙地说:“少爷,她不是疯丫头,不过她姓凤,不妨叫她凤丫头,或者凤家三小姐。”
林妙生明目一横,说:“她一个村野丫头,来历不明,摇身一变,就想成为凤府的三小姐?童大哥,你快去凤家要人,把那个疯丫头给本少爷带过来!”
童九鹤说:“少爷,她是凤家二公子的女儿,如假包换,三公子之前见过。少爷救她也是缘分,毕竟沾亲带故都是亲戚嘛!”
“我跟她亲戚?童大哥,你是不是被她收买了?我凭什么跟她亲戚?哪路子亲戚!”
“是亲戚没错!少爷莫急,让在下算算,少爷的姑姑的夫君的兄长的女儿跟你是甚关系?哦!表兄妹!对,就是表兄妹!”
林妙生一脚踢倒面前屏风,叫道:“我跟那个疯丫头才不是表兄妹!她是我的仇人,本少爷绝不会轻饶她!”
正嚷嚷着,荣郡主来了。林妙生快速使眼色,童九鹤忙扶起屏风,收拾好纸墨笔砚,侍立在一侧。林妙生最会哄母亲,转息间乖巧起来,又是给母亲捶背又是捏肩。这十来年,荣郡主的暴躁脾气快被这个儿子给磨平了。
眼下,荣郡主最忧愁的便是林妙生的课业。同在府中,林长松不得照顾,偶尔还受她刁难,却自学成才,文武样样好!反观林妙生,射箭骑马倒跟童九鹤学下几个招式,只是书读太少,纨绔习气太盛!
“你要找谁报仇?你又在外面惹了何祸事?”荣郡主压住火气问。
林妙生卖力捏拿,极力卖笑,东西乱扯糊弄过去。荣郡主既不信他,却没治他的良计。但凭他撒娇蒙混,心里窝着的气也就消了。
正说着,丫鬟进来说:“夫人,大公子选入了太医署,榜帖刚送来,老爷请您和少爷过去!”
太医署是典药局不久前设置的医官培养机构,旨在为国家栽培优秀医员,凡年满十一岁,通过太医署考试的男性,无论富贵贫贱,皆可被录入学习,且不收学费,还为家庭贫困者提供膳食救济。贵妃喜得子后,常在圣上面前提起医员的重要性。选拔培育精良医员乃是利国利民千秋好事,皇上遂准奏。
太医署的院署不是委任给别人,而正是罗通。原本这个主意便是他向贵妃传播的。
进入太医署学习,意味着半只脚已经踏入典药局。五年考核合格后,既可做太医,亦可进药监局当差。言外之意,林长松已经是朝廷里半个小官了!
而反观林妙生,荣郡主怒其不争。她气急败坏,林妙生笑嘻嘻安慰说:“大哥考进太医署是喜事,大哥有真本事!母亲大人,咱们快去恭喜大哥!”他拉着荣郡主,面上的笑容和嘴上的赞词与内心所想并无二异。他一向亲近林长松,反是长松寡言少语,刻意与妙生保持生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