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春分,已下了几场雨。一日傍晚雨歇,散云低垂。得英躲在墙角,偷瞄花老汉。见他坐在屋檐下闭目养神,一动不动,好似不是个活人。得英蹑手蹑脚走到近处,花老汉猛地睁开眼,反把得英下个趔趄。
得英心想他耳朵真不聋!苏婆子所言不差。
“三小姐来寻什么?”花老汉问。
得英又是一惊,心里生怕。花老汉真不眼花,他又是何时认得自己的!得英壮着胆说:“花大伯,苏婆婆说林府的公子曾托你送了一瓶枳实丹给我,可是真的?”
花老汉点头。
“是林府的哪位公子?是大公子林长松吗?”
花老汉微微闭目,思索一瞬,说:“来的人自称是林府的少爷,原来林府竟有两个少爷,老汉却不知是哪一位——”
得英也迷糊了,不过自称少爷的总是林妙生。难道真是林妙生送的?可她始终不信,反希望是林长松所送。
“不过,那位公子瞳孔点星,哎呀”花老汉欲言又止。
得英尚不知瞳孔点星乃失明之先兆,因此并未在意,只关心是谁送来枳实丹,她喃喃自语:“娘的笔记上写着枳实丹是极珍贵的药,包治百病,我既吃了它,可拿什么还他——”
花老汉突奇一笑说:“世间诸事,皆有因果,说不定日后某天,三小姐就能还了他。”
得英听不进,只在想自己一无所有,别说还枳实丹的恩情,就连赎回玉佩和画像的银子都凑不够!因是黯然神伤。
回到前院,只见婆子丫鬟小厮川流不息,张灯结彩端盘送物,苏婆子恰好过来,拉住得英说:“三小姐,快去换件喜庆的衣服,三爷方才寻不见你,嘱咐老奴来捎话!”
原来太学院刚来了消息,毕世安果被选入了太学进学。红萸亦早查出端倪,早几日便与凤天啸商议,要招毕世安入赘。红萸与娘家姐透了讯,毕世安家中排行第二,上有长兄,下有两个幼弟,选一子入赘凤家,实乃福气,双方皆欢喜。
今夜可谓双喜临门,一来毕世安入太学,二来雪融与毕世安的婚事定下。凤府大举夜宴,要全府上下欢庆。
得英偏不!衣服换到一半,她遂褪去了,悄悄走到仓库,捧了一把巴豆藏在衣兜,趁着厨房的婆子不留意,一股脑将巴豆全倒进了汤里。
凤天吟派人又来催,得英谎称日间淋了雨,身体乏头很痛,凤天吟无奈,既担心她,又不便从席上离开,只想等到席罢再来绿竹轩看她。
忽地,得英叫道:“不好不好!三叔叔和三婶婶!”她遂想起来,只顾着下巴豆,却忘了三叔和三婶也会遭殃!
且说席将尽,凤天吟起身告离,方才吐出一个字,腹中咕噜噜大作声,似有排山倒海之势,甚是失态。他来不及掩羞,捂着肚子奔向茅厕。众人皆笑,林园见夫君失礼,面如火烧。紧接着,笑得最大声的穗儿亦腹痛难忍,抓着身边婆子背上她跑向茅厕,险些泄进□□,幸好茅厕无人。随后而来的春意运气不佳,等不到穗儿出来,只得寻了园子背阴处去泄。叫婆子丫鬟好看笑话!
最惨的是毕世安,他春风得意,又假说最喜红萸姨娘炖的汤,因是吃了最多巴豆进肚,整整泄了一晚,次日清早,只见他无力蜷在床边,眼皮子耷拉着,像是被鬼吸走了元气,奄奄一息!
一小厮进来报说三小姐被拿住拉到了正堂,老太爷正和大爷审讯她!毕世安听得激动,大喜之下,腹中又是一阵翻涌,不及走动,隔着薄内衣在床上泄了好一大片!毕世安羞恼不止,连连叫道:“好——好——好个坏丫头!饶不了你!”
得英无半分愧色,更不悔过。凤万卷气得发抖,幸好昨夜他未进汤,否则此刻也不得精神训斥得英。凤万卷又将得英爹娘数落一遍,得英怼道:“我爹行侠仗义光明磊落,我娘医术高明救人无数,强过你们这里每一个人!你没有资格说我爹娘!我爹和我娘做的最错的事就是把你们当亲人,千里迢迢要来京城,若是不来京城,我和爹娘肯定好好的在濛山生活,才不会被你们欺负!”
“谁欺负你了!”凤万卷怒指着得英眉头道:“自你进府,哪里亏待你了!你偷卖家中药材,你又在汤里下巴豆,你就是个祸害!”
得英道:“我是个祸害!所以你们都来祸害我!我从没有拿什么长命锁,她们合伙陷害我!她们凿开冰骗我掉进冰窟窿,还有大婶婶从没有给过我月钱!爷爷你,都不知道吗?还是明明都看得清,却装瞎呢!”
“你!”凤万卷被说穿,分外恼怒。
凤天啸一旁劝道:“得英,快给爷爷磕头道歉,保证以后不犯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