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老汉闭目沉思,蓦地说:“得英啊,尚不是讨论该不该,而是能不能!”
“花伯是说我未必能考上?”
“太医署乃国家最高之医学堂,生员的选拔那是相当严苛,得英你不可小觑了它!”
得英陷入沉默。她本把进太医署作保底之路,不曾想太医署非她想进则进。若非门槛高,凤天吟也不会三番五次来叮嘱。
是夜,得英一宿未眠。思来想去,走为上策,至于去处,她想随遇而安。不两日,方偷摸打点好行囊,法顺疾呼而来,手拿信鸽嚷道:“三小姐,三老爷的急信!”
鸽腿上的字条用红细绳系着,红色绳子代表紧急。得英心里一空,忐忑不安,忙解下打开看,是林园的笔迹:英儿,你三叔急症,速归。
三叔叔一向体健,如何会猝然病倒?花老汉说:“前日见三爷,面色似有不吉之兆。小姐速去相帮,或许能救。”此话听到人心里很凉,何为能救?得英道:“花伯,我三叔叔到底怎么了?既然那日已经看出端倪,为何不早告诉?”一语问得他无言以对。
法顺速驾好马车,得英强拉住花老汉同去,她知道这京城里的太医都不及花老汉的医术高明。一路疾奔来到府门前,小厮见来者面生,拦住去路。扭缠片刻,幸然管家明叔出来,这才领着同往沐曙园。得英急询问病因,明叔支吾答不上。
悲从中来,眼泪不自觉地从眼中滑落,得英摸干了泪。
迎面撞见来探视的红萸和雪融三姐妹,纵六年未见,亦无心绪可诉。擦肩而过,穗儿忽地叫道:“是凤得英!”再看,得英已经进了屋。红萸皱了皱眉,说:“来得真快!”
内间里,林园依着床沿坐着,满脸泪痕,却强忍住说:“得英你来了!快来看看你三叔叔——”得英脚下沉重,像是拖着千斤重物。
凤天吟的眼睑动了动,像是表达听到得英来的消息,虽然有意识,却虚弱得很。他的眼窝深陷,面如土色,形如枯槁。“三叔叔是怎么了?”得英扑在床沿哭。
林园悲泣道:“是我害的!都怪我!是我害了天吟!”
此番遭遇皆因结婚六年来,林园一直未孕。前两年在府中还不打紧,人多劝她宽心,时间久了,迟迟不见有喜,明面暗地里林园受了甚多流言蜚语。林园郁郁寡欢,以泪洗面。凤天吟护妻心切,暗寻受孕的方子。一日想到七八年前,皇贵妃因罗通献药而得龙子,遂私里拜问罗通。此时罗通已是典药局院首,朝中二品大员。
罗通诈取药方杀人灭口的事已被尘封这许多年,以至于他自己都真以为那剂药方是己所悟。因卑劣的行径而沾满鲜血的双手,他绝不能示人。因此,他得瞒,必须瞒。再者,凤天吟无子嗣,是他乐见的事,岂会相帮!
亏得凤天吟恭敬求教,对罗通的指点言听计从。罗通讲非能受孕不在林园而在凤天吟,已表明他不想伤了跟林府的和气。孰不知,罗通所讲行止,如行房事须在寅时,再如用药引须找新鲜的牛粪,诸如此的稀奇古怪,折腾的凤天吟和林园苦不堪言。但二人对罗通深信不疑,皆依照办了。
假药邪理对身体倒不打紧,所以凤天吟照药方吃了一阵,既没伤身体,也没能让林园受孕。这番遭遇只因凤天吟为得英担保入太医署,求了考试名牌,罗通才大惊失措!凤府的举动皆在罗通耳目,他至今留得英一命,未再买凶,一来不想节外生枝,二来得英对那些事毫不知情。但彼一时,此一时,若凤得英进了太医署,难免不会再生是非。因是他给凤天吟开了伤肺腑的独门秘方,只等挨到太医署考试毕,再想法子治回来。
只要凤天吟不在太医署点阅考卷,罗通便能让得英考不进太医署。
凤天吟毫不知情,饮下药汤,身体一日衰弱一日。朝中太医和京城名医都请来诊视,各个无辙无方。至于病因,碍于凤府面子,未曾禀明,只说忽然遭了恶疾,都不明所以。
当下,得英和花老汉都知了,得英尚无此种经验,此次病人又是自己的亲叔叔,慌得手脚冰凉发麻。花老汉作为清醒的旁观者说:“容老汉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必是那位罗大人开的药方有问题。”林园业已猜到,自凤天吟倒下,她细细回味罗通所开方子,真是个匪夷所思,怎地当时就蒙头信了!花老汉已为凤天吟把脉,继而道:“毒伤了三爷肺腑,解铃还须系铃人!”
得英问:“花伯伯,是什么毒?”
花老汉说:“这毒的药材配比只有下毒人知道,解药也只有下毒人能给。所以,这世上能救三爷的人便是那位罗大人。”
林园哭着说:“他既害天吟,又岂会给解药!只听天吟说与罗大人交好,从未有过交恶,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罗大人!”
得英说:“咱们现在就去找罗大人要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