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贵妃略略一惊,想不到得英所想,竟与自个的愿景相契合!当下就决定非留下她不可,又问她:“可有专攻的医术?”
“妇女科!”得英不假思索地答。
她母亲留下的医书很杂,其中有关妇女疾病的书籍较多。并且母亲的笔记里曾写下过要完成一本有关妇女杂症的书,书名早已定,只可惜,到如今只留下了书名。
此刻得英想起母亲未竟的志愿,朗声说道:“民女志在写一本治疗妇女病症的书籍,《妇女杂症良方录》是它的名字!”
“哦!”静贵妃喜道,她站起身,走下来,拉起得英手,说:“真是个有胆量的姑娘!罗大人,这回你们太医署录的人,真是合本宫心意,尤其是这位凤姑娘!这两日,诸位大人都辛苦,待本宫回去,替你们跟皇上讨个赏!”
众人皆谢恩,不敢称功。
静贵妃拉着得英,将她的手与罗子溪的手叠在一起,说道:“太医署初次招纳女医,单单一个凤姑娘,太凄凉了些。这是罗大人的爱女,诸位也识得,一向是个敏慧的孩子。今儿,我就擅权作主,让罗姑娘一并入太医署学习。”
罗子溪进太医署,目的有二,一是接近林长松,二是不甘做闺阁女子。罗通一口否绝,她这才求静贵妃。
非但没有赶走凤得英,自个的女儿也进入了太医署。罗通险些口吐白沫。细想之下,就算凤得英入了太医署,她能翻江倒海?反而是她的行踪都在可视线里,对他随时做出应对反有利。
生员入太医署,有三个月的考教期。
凤天吟送得英回到住处,喝了一杯茶,因不放心,又叮嘱了好几句如何在太医署行事。花草园宅子虽小,却雅致温馨,凤天吟很是满意,临出门时说:“妙生寻的这处宅子着实不错,闹中取静!才卖五百两,未免贱卖了。”
五百两对得英而言,是略显沉重的数字。眼下她无力偿还,待过两三年,她一定还给三叔。正想着,夜色渐浓,瘦七拎了些鲜果来。苏婆子欢喜接了,可莲嘴馋,盯着想吃。得英问何处来,瘦七支吾。自来京城后,他便在童九鹤处帮工。
得英不知,瘦七的生路都是林妙生安排下的。还有这一篮子过季鲜果,是南方快运而来。只京城达官贵人家中可享用些,送给林府的,林妙生分了七分给得英。
蒙不吭声的花老汉突然说:“如此贵重稀罕物,定是林家少爷送的。”苏婆子也笑起来,可莲问要不要洗几个芒果,苏婆子眼神应了,遂转而说:“得英小姐,老奴瞧着林少爷好生关心咱们,是个好少爷!甭怪老奴多嘴,下次你见着林少爷,多温言细语些,说不定——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得英问。心里火烧火燎地,似乎已看到答案。
“进太医署做女官是个不错的前程,可也比不上进侯门贵府做少夫人!”苏婆子话音将落,得英就怒了,叫道:“侯门贵府少夫人与我八字不合!”说着一把将果篮推倒。她脾气坏,是周知的。苏婆子之所以甘心照料她,只是看懂她是个有情义,心胸宽广之人。
“你看看,不做少夫人就不做,你欺负果篮作甚!”苏婆子自说自话,收拾了散落的果子,去了厨房。
得英一屁股坐下,只觉心口生闷,又道不明哪里闷。料她自诩医术傲人,此时也医不了自己。花老汉咂吧着烟嘴,径直走到庭中石凳坐下,望着夜空,吐着烟圈。得英静了一阵,回到屋里躺下。一闭上眼,脑里全是林妙生嬉皮笑脸的讨厌模样。她更躁了。
索性睡不着,不如找他挑明。得英写了纸条,找到瘦七,叫他转给林妙生。得英选了个僻静的地,在温榆河边。一盏茶的功夫,林妙生如约来到。他穿着华丽衣衫,可惜在夜色里,黯淡地不易察觉。
月光穿破灰云,洒亮周遭。林妙生躲开树影,立在月色里。皓月清风,衣带飘飘,温色如玉,眼眸似星,得英看呆了。她还从未仔细看过他,不想原来他生得这般好看。一时心旌摇曳,慌不择路,险些跌入河里。
妙生顺势拉住她,轻问:“找我何事?可是想好了如何谢我?”得英攘开他,低眉说:“你落井下石,反叫我谢你!”妙生道:“冤枉冤枉!本少爷是为了谁才自贬身价说荒唐的?还有,若不是本少爷识破罗通诡计,此刻你已被他除名。”得英反问:“你又怎知我探不出那人无病?”妙生道:“有趣有趣!你与病例隔着屏障,不见其面目,罗通只要随意令他们交换号码,把无病的七号换成有病的,你又怎样?”
他的推理不无道理,罗通总之是要堵住她的活路。“所以,只有本少爷一闹,罗通的算盘珠子就散了,想再打也没了方向。难道你不该谢谢本少爷?”
得英是来与他对立的,不是来与他言和。基于他所言为实,不妨退一步说:“林少爷相帮,我感激不尽。就此而已,望从今而后,少爷你走你的路,小女子自有自己的路。相不干涉!”
妙生这才醒悟她想约之意,只不想此女子竟如此薄情。登时亦悲亦怒,说:“凤三小姐是急于与本少爷撇清关系,还真是养不饱的白眼狼!那一篮子鲜果,也是白费了!”
话到此,得英诘道:“林少爷养狼干什么?难道是喜欢白眼狼?”她的问模糊,可意思清楚。妙生岂能承认,冷冷讥道:“真是自作多情!本少爷又不傻,京城里小白兔成群,又白又嫩又温存,哪个傻子会喜欢白眼狼!”
“你!”眼泪在得英眼里打转。“甚好!今夜之后,你我两不相欠,形同陌路!”得英扬长而去,林妙生一想不对,在其后喊:“如何两不相欠?置买花草园本少爷可花了一千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