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安静了许久,门吱呀一声开了,花泽神清气爽地出门来,看见石凳上坐着的两人,愣了一愣。
陆醒铁青着脸站起身来。
花泽忙大声笑道:“打住,打住,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食色性也,男欢女爱,本来也不是什么可耻的事。”
他脑袋往门后一探,“瑾娘,陆醒来了,快出来见客。”
房中女子应了一声,落落大方地出来,云鬓还有些松散,她一面理着发髻,一面笑道:“陆醒来了,怎么不早说……哎呀,还有客人,真是不好意思了。”
她口中说着不好意思,脸上神态却一点也没不好意思,坐过来拉住李陵的手问长问短,又夸她长得美,听说她是偃师,还请她给她做个小人偶,给她的小女儿作伴。
她对花泽啐了一口,埋怨他,“生在偃师世家,给咱们女儿做个小人偶都做不好,成天就知道说书,耍嘴皮。”
花泽呵呵笑着,摸了摸鼻子。
李陵笑着应下了瑾娘,觉得这对夫妻很有意思。
回到逐月堂后,李陵收到了一封信。
信是二师妹苏黛传来的,信上说她和凌随波近日还不方便过来,不过师姐信中所问之事,正好也和凌随波在人界探查的消息有关,她把自己知道的事都告诉了师姐,并说一旦抽开身,她和凌随波就会赶过来。
李陵想了想,把信拿着去找陆醒。
她问明了陆醒的住所,来到他居住的步雨楼。
她敲了敲门,听见里面应了一声,便推开门走进去。
房间里空空荡荡,四面墙角灯座上燃着烛火,光洁如玉的檀木地板上光影浅浅,一室幽静。
迎面是一座八扇屏风,虚虚隔着里间,屏风上水墨清淡,只寥寥几笔,便似望见墟里孤烟,溪畔蓠舍,再一看,又似重山浮岚,远松遥竹。
她转过目光,看向窗前。
六扇排窗前是一张宽大的书案,案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除此之外,室内再无其他家具,连一张椅子也没有。
她走到案前,窗外夜空如镜,无尘辽宇中明月高悬,柔亮清辉正洒在窗棱桌前,一帖一画,一笔一砚,都像是镀了一层银光。
窗前盛开着一树樱花,微风徐过,花雨纷纷,片片柔美花瓣凌空飞舞,飘进窗来,盈盈落在书案上。
“在看什么?”他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李陵转过身来。
陆醒步出屏风。他穿了一身宽大轻薄的月白长袍,衣带松松系着,越发显得长身玉立,身姿挺秀,湿润的长发只束了一半在脑后,应该是刚刚沐浴过。
他并未穿鞋,光脚踩在地板上,空旷的房间里,他的身影投在地板上,白衣胜雪,清姿朗秀,如夜空皎月,又如峰上寒冰。
李陵的视线落到他微敞的衣领内,在那片还泛着水光的红润肌肤上停留片刻,移开了。
感觉到她的目光,陆醒忙合上衣领,将衣带系紧。
李陵讪讪地转过身去,觉得自己有点想个色中饿鬼,正用眼光对刚出浴的美人儿实施非礼。
“这个时节怎么会有樱花盛开?应该早过季节了吧。”她掩饰地清了清嗓子,随口问了一句。
陆醒没回答她,走上前来在她身侧弯下腰来,拿起案上一支画笔。
“你喜欢什么花?”他低声问。
她笑道:“原来这花是你画出的幻树。”
他亦笑了笑,“喜欢梅花么?”
他直起身子,衣袖生风,凌空画出几笔,樱花悄无声息隐去,窗外墙角盛开数枝梅花,嫣红妍丽,她鼻端嗅入梅花清冽悠远的芬芳,身体感到凛凛冰雪的严寒凌厉。
她缩了缩身体。
“冷吗?”他立刻沉嗓低问,极好听的声线就缭绕就在她耳畔,“换什么好呢?夏日的茉莉可喜欢?”
“喜……欢。”李陵悄悄往一边挪了半步,有点心慌意乱地回答。
他靠得太近,低沉悦耳的声音好像现在还在她耳边回荡,让她耳根发痒,而他身上散发的热力混合着好闻的皂角清香,带来一种若有似无的侵略意味,令她觉得心跳有点快。
陆醒没感觉她的异常,手中画笔一挥,红梅散去,洁白的茉莉一枝枝、一串串伸进窗来。
馥郁花香飘来的时候,他放下画笔,侧过头来看她。
视线一对上,两人都有点不自然地调开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