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际的海面很平静,在月光下泛着银色的波涛,岸边竖着几块巨大的礁石,轻涛拍打着沙滩,潮汐涌来又退去。
“我叫年行舟,还差几个月满十九岁,”她亦转头望着海面,徐徐道,“来自碧云洲的青宴山,两年前开始修习望舒剑法,那时我并不知道望舒剑法必须和羲和剑法合修,等到内息出了问题之后,才找到问题所在。”
她从怀中摸出一卷书册递给他,薛铮接过来一看,是以炭笔在羊皮纸上书写的《望舒剑谱》。
“你看看这剑谱就知道了,我没有骗你,”她继续道,“羲和剑谱和望舒剑谱,本是碧云洲丹青阁前身洗墨阁中一对夫妻所有,他们根据阁中收藏的上古典籍创立了这两套剑法,一刚一柔,一阳一阴,两套剑法相辅相成,方能刚柔并济,破除壁垒……后来羲和剑谱被带到了崇清洲,丹青阁多方探寻,才知道剑谱在你们明月宗。”
“我事先求见过明月宗掌门,但他不在,我又去求见了藏经阁主事,只求拓印一份剑谱,但他拒绝了,我迫不得已之下,这才做好了准备,去藏经阁把这本剑谱偷了出来,然后……遇到了你。”
想起当夜所发生的事,薛铮心头一阵唏嘘,不由轻叹一声。
他看着面前熊熊燃烧的火焰,只觉前尘如梦。不过几天之前发生的事,竟像已经过了很久,似乎只有此刻空寂的孤岛,漫天的星光和澎湃的海潮,以及坐在火堆边的人,才是真实的。
只是这种真实,带着一种荒谬和错乱。
“其实我也不喜欢这种修习方式……”年行舟略有些迟疑,犹豫了一下才开口,“但目前没有别的办法,而我一定要练成望舒剑法。”
薛铮抬头看她,张了张口,但最终没出声。
“你放心,这种事不会太多,”她自顾自地说,“我从头到尾看过两本剑谱,按照我的修习进度来看,如果我们进展快的话,可能在一起只需要两年,剑法便能大成。”
薛铮目光闪动,半晌方问,“那么剑法大成之后,你就可以放我离开了么?”
“当然,”她笑了笑,“到时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再无瓜葛。”
薛铮沉默地看着火堆,偶尔拿树枝拨弄拨弄,或者往火里添几根干柴。火光映在他脸上,他表情阴郁复杂,长睫低垂着,投下一片阴影。
她看着他拨弄火堆。
拿着树枝的右手指节修长,手掌宽厚,无论握剑、拿东西,都很有力,很稳。
她的目光移到他脸上。
他双唇紧抿着,唇线分明,原本浅淡的唇色因着火光增添了一抹温暖的橙红,无论样貌、身段、体魄,在她见过的人中,的确是出类拔萃的。
这样的一个人来和她双修,她觉得自己到是不亏,只不知他是什么想法,其实……他现在若想回头是来得及的,以他在剑法上的造诣和悟性,他应该也明白。
“那就一言为定,”薛铮并未抬头,只瞧着手中的树枝,“我很感激你救了我,但两年之后,我会离开。”
年行舟松了一口气,微微笑了起来。
他抬起头,不经意转过脸,正撞上她的目光。
姑娘双眼明亮,并没有躲闪,眸瞳里映着两簇小小的火焰,“薛铮?”
“嗯,”他应道,“什么事?”
“等明月宗的人来了,咱们把船夺了,你想去哪里?”她问,“想不想去碧云洲看看?”
他脸上的表情现出一丝压抑和无可奈可,沉默一会儿才道,“随便。”
她看着他,“你还是想回风回岛?”
“我想去哪里不重要,我答应过你,都听你的。”他的回答有明显的不甘。
年行舟站了起来。
她忍了忍,但是没忍住冲口而出的话。
“你总想着回去做什么?找凶手吗?事情不是很明显吗?”
“你什么意思?”薛铮见她眼里有怒意,吃了一惊,也慢慢站起来。
“薛铮,你别说你自己心里没数,你只是不想承认吧,这世上会潮生剑法的,除了你可能还有另一个人——你师父。”
薛铮的眼神变了,眼里是冰冷的厉色,像剑一样刺到她脸上,“年行舟,我再问一遍,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明白,”她也冷着脸回视他,“你师父用你的潮生剑法杀了自己,嫁祸给你,你别说你没这么想过。”
“你胡说!”薛铮浑身的血都冲到了头上,朝她怒吼,“师父怎么会这么做?他干嘛要嫁祸给我?”
“我怎么知道?这要问你自己了。”她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两人怒目而视,他激愤填膺,狠狠瞪着她,眼光似燃烧的烈火,要把她烧穿。
“我不允许你这么说我师父。”他胸口剧烈起伏着,怒意染红了他的脸庞和眼睛,像一只濒临发狂的野兽,下一刻就要扑过去用利爪撕扯它的猎物。
“被我说中了你才这么生气吧,”她冷笑一声,无所畏惧地火上浇油,“你冲我吼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