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铮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盯着她。
“……真的?”
“真的,”她反问他,“难道你不觉得,我们两个是最合适的吗?”
薛铮胸腔中的心脏急速跳动起来,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她的眼睛。
“我是说——最合适在一起共修剑法。”她补充。
他五味陈杂地调开目光,“你真的……不在乎?”
年行舟静静道,“说过了,我不在乎,你又没和他们一起作恶,而且还是他们所谓的“叛逃者”。”
薛铮低着头,半晌微微笑了起来,“可你现在和我在一起很危险。”
她也笑,“你觉得我会是怕事的人吗?”
他再次抬起头来,眼睛里闪动着辉芒,唇角上扬,眉宇间阴霾一扫而空。
她迎住他的目光,两人对视片刻,他走回桌边,拿起那本羲和剑谱,重新放回怀里。
年行舟也走到窗边,瞧着对面小院的情形。
“你师父出了这么大的事,他那位朋友听到消息,会不会赶来?”她问。
“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要了这个房间,”他道,“如果他来了,应该会到这里来,只要我们不被发现,或许能在这里等到他。”
此时两抹身影出现在落满梧桐落叶的院门外。
薛铮“咦”了一声,“对了,昨天跟花先生约好晚上见面的,我这就让人请他上来。”
夕阳余晖将散未散,天边晚霞正昳丽瑰艳时,花泽夫妇进了客栈,被引到两人房间。
年行舟早已备好茶水,略带歉意地说:“我们不太方便出去,所以只能委屈花二哥、花二嫂在这里说话。”
花泽忙道:“哪里,这里就很好。”
瑾娘打量着年行舟,又看了看一旁英挺俊朗的少年,笑道:“年姑娘这么快就找到了?”
“嗯,”年行舟大方点头,“他叫薛铮,是明月宗弟子。”
花泽夫妇齐齐变色,“薛铮?”
明月宗不久前的那场事变,两人自是有所耳闻。
年行舟不欲多说,只道,“这事有隐情。”
花泽点点头,“我也听明月宗一位长老说了,恐确是另有蹊跷,听说明月宗今晨起已解除了对他的追剿令。”
“是吗?”这次轮到两个年轻人吃惊了。
年行舟看了薛铮一眼,转头对花泽道:“行了,不说他了,难得这么巧在这里碰上你们。”
瑾娘笑道:“哪里是巧,上回我去栖风谷看蓁儿,你那大师姐久没收到你的信,也不知你事情办得怎样了,特意拜托我们来崇清洲看看。”
她笑眯眯地瞥了一眼薛铮,“年姑娘办事总是这么雷厉风行。”
年行舟笑了笑,面色一肃,对花泽道:“花二哥,我一年多前请您多帮我留意渠山氏,有什么新的消息吗?”
“渠山氏?”花泽面色立刻严肃起来,“你别说,还真有。”
年行舟忙起身续茶。
花泽喝了两口,道:“渠山氏自认是神族后裔,这个家族,二百多年前曾达到过鼎盛,后来衰败下来,其中主要的原因,是他们为保持血脉坚持不与外族通婚。”
紧紧盯着他的两个年轻人点点头。
花泽秉承说书人的脾性,任何事情都要讲清楚来龙去脉。
“渠山氏的人以族长为尊,听从族长和祭师号令,且容不得丝毫反抗与背叛,稍有人对统治者有所质疑,便会遭受惨无人道的折磨。这个大族内的统治异常极端和黑暗,族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暗无天日,但绝大部分人浑浑噩噩,苦而不自知,狂热而坚定地拥护族长,深信终有一日,族长会带领他们回到所谓的神域,脱离目前的苦难。”
这些情况年行舟之前已了解,不过她听得仍很专注,薛铮更是聚精会神,唯恐错过一丝一毫。
“渠山氏的人,根本没有是非观念,也没有什么世俗的廉耻,认为外界的人都是低他们一等的人,随意杀戮不在话下。他们大多数人从出生起,就被训练成剑一样的杀器,不与外界接触,只有执行任务时,才会倾巢出动。”
花泽略停了停,才又道:“他们从不会单独出现,而是结伴行动,相互监视,以免出现叛逃者,如果有人在执行任务之时死亡,他的同伴会剜下尸体上带着刺青的皮肤带回族内,以证明此人并未叛逃。”
年行舟不觉与薛铮对看一眼。
花泽看了一眼交换眼神的两个年轻人,呵呵笑道:“怎么,你们对叛逃者很感兴趣?”
年行舟点点头,“花二哥详细说说。”
花泽便又道:“渠山氏的统治者容不得质疑,更容不下叛逃者,当然,在高压统治和疯狂的神裔观念灌输中,族人很少叛逃,但并不是没有……我这些消息,便是一位曾协助渠山氏族人叛逃出来的朋友告诉我的。”
“他们会怎样对待叛逃者?”薛铮忍不住出口问道。
花泽面上现出一丝不忍的表情,“叛逃者被抓回,会在全族人的围观下遭受三十多种酷刑,施以刑罚的过程中施刑者还会用秘法来让人保持清醒,受刑之人不仅要忍受被生剐活剥的痛苦,还会受到同族之人的唾骂,生不如死……这个过程至少会持续三天,等受刑者只剩最后一口气时,会被钉在祭台上,剥开头顶和四肢的皮肤灌入水银,他们认为,这样可以封住受刑者怨气冲天的魂体,让其永远无法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