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不在焉地饮了几杯酒,便寻了个理由溜了。
李长薄换上便装,只带了几名心腹,偷偷去找柳氏提到的他出生的河谷。
一路山色空濛,景色奇妙,又闻水面一琴音轻响,似瑶池仙音。
李长薄才饮过酒,躺在舟中看着天空。
水载着舟,舟亦载着李长薄。
他想起柳氏哭着说,十八年前,她就是在湄水河谷生下的李长薄,他出生时如鱼儿滑入湄水,哭声洪亮,震彻河谷,那时她便知,她的孩儿将来有本事做那至尊之人。
李长薄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他自幼被当作储君培养,心中自有一番抱负。嘉延帝怠于朝政多年,大庸建朝不过二十载,已是外强中干,民怨四起,李长薄立志要将这糟糕的天下救回来。
而如果他不是嫡皇子,这一切都要毁了。
李长薄心乱如麻,水面传过来的琴音,竟让他有种与湄水相融的错觉。
正入佳境,忽而“嘣”的一声,琴音划破长空,水波为之震颤。
是断弦之音。
李长薄起身去寻,透过层层芦苇,隐约瞧见一位玉人般的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怀里抱着把瑶琴,旁边跪着另一名紫衣公子,举止亲昵,似在为他处理被琴弦划伤的手指。
舟行水中,穿过芦苇,李长薄一眨不眨地看着,白衣公子的面容逐渐清晰,待完全看清,李长薄脑中一嗡。
他小时候在嘉延帝的寝宫里见过一幅美人画像,父皇告诉他,画中人就是他的母妃,大庸先皇后,也是父皇这辈子最宠爱的女子。
李长薄被画中人深深吸引,他想,母妃应该是这世上最美的人。
可这名白衣公子,为何竟与母妃长得一模一样!
联想到柳氏的话,湄水、河谷、画像,还有眼前这名白衣公子……李长薄活到十八岁,从未有过这般心绪震荡。
诸多巧合,让李长薄不敢掉以轻心,无论这个人是谁,都不能让更多人看到他了。
李长薄命人暗中清空河谷的闲杂人等,又派人支走那名紫衣公子。
他像初次布下陷阱的的猎人般,压下纷乱的心跳,一步一步走向那不明所以的白衣公子。
“公子,可在等人?”
彼时烟火鼓乐齐鸣,修褉仪式开始了。
季清川受惊般抬起头来,坠落的星火映入他的眼,李长薄仿若看见了浩瀚天空下,一川星河坠人间。
从此,季清川成了李长薄内心至暗处,最深的秘密。
想着自己写下的那些阴间剧情,苏陌有些头大。
让他披着季清川的身份再去同李长薄虐恋情深,那是不可能的,渣男李长薄不可饶恕,苏陌绝不会让季清川再走那条老路。
而他,也不是季清川。
可此时,眼前这位李长薄就这么隔空望着他,是几个意思?
苏陌在等对面船上人的反应。
忽而白纱掀起,身穿绯色龙袍的李长薄抱着一把乌黑瑶琴走了出来。
“弦凝指咽声停处,别有深情一万重。”李长薄双眸不错眼地笼着苏陌,“自古琴音诉衷肠,今日孤特别想听琴,公子可否为孤抚琴一曲?”
他穿着太子常服,自称“孤”,并没有要隐瞒身份的意思。
换作他人定是战战兢兢跪下,听命从事,可苏陌没有看他,并直接拒绝了:“抱歉,我不会。”
原书中,李长薄最喜欢在季清川抚琴时与他行那事,苏陌想到此便拒绝提到“琴”这个字。
李长薄面色无异。
他向来擅于隐藏情绪,在人面前他永远是端方周正的君子模样,衣冠楚楚,谦谦有礼,万事皆掌控于手,毫无差错。
“孤可以教你。”李长薄道。
“若无他事,请允在下先行告辞。”苏陌垂眸拱手道。
“若是孤不允呢?”李长薄道,语气不容置喙。
苏陌心中诧异,这才抬眸看向李长薄。
饶是对他的相貌心中有数,在对上那双眼睛时,苏陌还是一愣,深情款款的翩翩贵公子,一笑揽星河不过如此。
苏陌当初是用季清川的视角、用季清川心中全部的美好写下了他想像中的李长薄啊。
但是,这也不能改变李长薄人渣的本质。
苏陌料到季清川这具身体会有反应,但没想到他会反应如此大,苏陌只觉胸中一阵沉闷钝痛,身子一软,便倒在了船上。
完了,果真扑街了。
这该死的命中注定、原书cp。
耳边水波轻漾,苏陌感觉到自己被人抱了起来,恍惚间,他听到四下开始混乱,似乎有人在喊:“不好了,不好了,湄水上出现女鬼了!”
苏陌心中哂笑,姓裴的,你还能再磨叽点吗?